第6章 逃亡
姑父?
李环二人看向朱有福,后者介绍道:
“这是内侄,先前家中遭了难,投奔于我。”
侯高飞猛然回想起,先前确实见到过一个书生打扮的同龄人站在自家门口跟朱管家说话,听下人说是他的什么亲戚。
朱有福继续解释道:
“本来这件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眼下刚好秋闱在即,他要赴京赶考,你们又同龄,路上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李环与侯高飞相视一眼,这理由未免有些太牵强了,自己二人是奔着逃命去的,带个书生算怎么回事?
眼下情况紧急,二人也顾不得多想,李环朝那穿长衫的书生一抱拳:
“在下李环,幸会。”
侯胖子则象征性点了点头,“侯高飞。”
书生比二人要斯文许多,行了个标准文人礼,不紧不慢道:
“小生孙文兴,醅阳孙氏后人,一路有劳二位多关照。”
“醅阳孙氏……是哪个?”侯胖子愣愣问道。
李环踢了一下他的脚尖,这胖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方肯定是家道中落了,否则也不会来投奔亲戚。
孙文兴表情果然有些尴尬,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朱有福这时催促道:
“行了,城里应该很快会得到消息,有话路上再聊,时间仓促我只准备了三匹劣马,你们万事小心。”
说完,朱大管家从旁边密林牵出三只花色不同的马匹,简单告别后,三位年轻人踏上了逃亡之旅。
坊西郡城中,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张贴抓捕告示,告示上的三个通缉犯正是刚刚逃走的三人。
当告示贴到城门口时,守门的两个兵丁心中一惊,那上面盖的官印居然来自京城刑部。
面对询问,二人很是默契摇头说没见过。
他们又不傻,能让朱管家大雨天亲自送出城的,除了侯府少东家还能有谁?另一个同样没看清长相的,八成就是昨夜家中失火的小郡爷。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放走了朝廷钦犯,二人日子估计也就到头了。
现在他们只恨那朱有福,区区几钱银子,居然就让哥俩担了掉脑袋的大罪。
正想着,打门口慢悠悠走进一胖老头,定眼一看,不正是朱有福?
朱大管家不紧不慢捋着下巴一撮胡须,眉目间难掩笑意,好似一个天大的担子终于卸了下去。
本就心存火气的二人立刻冲了上去,刚到近前不等开口,朱有福就将一张烫金勾银的宝钞摆在身前,笑吟吟道:
“二位官爷,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这桩案子有多重,要么告发我,大家鱼死网破,要么……”
说到这,朱有福又将银票往前递了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望着银票上那刺目的“五百两”,哥俩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这银子他们就是干八辈子也赚不来。
贪念再一次占据上风,两人没怎么犹豫就接下了这笔银子,算是彻底上了贼船。
……
坊西城三十里郊外,李环三人纵马疾驰。
侯胖子别的能耐没有,逃命本事一流,仗着跟伙计走过几次商,认识路,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
李环紧随其后,最后则是孙文兴,书生显然是第一次骑马,被颠得七倒八歪,双手紧紧攥着鞍绳才不至于跌落马下,李环二人时不时会放慢脚步等他。
三人狂奔了一上午,在胖子的带领下,最终来到一处坟地。
望着高矮错落的坟包和林立的墓碑,纵使是大中午,孙文兴还是不免脊背发寒。
“侯兄、李兄,我们不赶快逃命停在这里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挖坟。”
侯高飞说完,翻身下马直奔墓地中央。
李环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下马紧随其后,剩下孙书生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祟,只觉得阴风更凉了,于是赶忙战战兢兢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一座气派坟冢前,墓碑上刻着“侯氏祖陵”四个大字,居然是侯高飞的祖坟。
“胖子,朱伯不是已经给了你银票,有必要这么干?”李环皱眉开口。
侯胖子四处打量一圈道:
“我数了下,才两千两,小爷出门就没带过这么碎的银子。常言道,钱是英雄胆,腰包不满,心里没底啊。”
侯高飞捡起地上一节竹竿,口中念叨句“列祖列宗多保佑”,咔哒一下将竹竿顶在了墓碑底座上。
“来,哥几个搭把手。”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满脸通红较上劲了。
李环摇摇头,走上前轻轻将其推开,而后双臂拢紧石碑,脚下生力,口中低喝一声,近千斤的墓碑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其余二人见状赶忙上前帮忙,随着三人用力,墓碑被一点点被挪开,最终露出个一尺见方的黝黑洞口。
一阵阴风刮过,将坦露的洞口吹得呜呜作响,如鬼哭狼嚎,让本就发怵的孙书生愈发胆战心惊。
侯高飞俯下身,右手伸进洞里反复摸索,孙文兴还以为他要将老祖宗请出来晒晒太阳,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好在胖子最后只是扯出一个黄色包袱,包袱分量不轻,落地发出一阵叮当声。
侯高飞一屁股坐到大理石基座上,边解包袱边道:
“我家先祖年轻时靠着一万两银子发家,一路做到坊东首富,后来家门不幸,出了个败家子,把家业几乎败光。
我爷爷接手后,变卖家产,又正好合出一万两来,后来他不仅成了乾州首富,还当了皇商。
一万两对我侯家意义重大,我爹看我有败家子的潜质,怕我重蹈覆辙,就偷偷在祖坟藏了一万两,以备日后东山再起。
他以为瞒住了我,却不知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如今咱们山穷水尽,正到了用这笔钱的时候。”
李环闻言面色古怪道:
“胖子,你爷爷不是生意失败,入赘侯家吃了绝户,这才有了如今的产业吗?”
“那也是本事。”
侯胖子面色不见尴尬,抖搂开包袱,显露出里面一堆金银珠宝,从没过过苦日子的他捡起一枚玉佩道:
“搁在以往,小爷随便打赏花魁的都比这质地好,如今咱们也是没得挑,凑合用吧。”
说完,他将玉佩悬在腰间,系好包袱,再次伸手从洞里抽出一根细长物件丢给李环。
“李哥,这是我家祖上留下的,我也用不着,送你了。”
李环接住那物件,缓缓抽出,一抹寒光立刻刺得眼睛发疼——那是一把黑柄黑鞘的直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