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全部烧了
马车内点着名贵熏香，身穿官服的中年人留有八字胡，面色微显白皙，有些病态，像是积年累月不见阳光。
陈澹海跨上马车，放下帘幕，盘膝而坐，询问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修身道：“你闹出这么大阵仗，我当然也不可能在私塾里面干坐着。”
陈澹海疑惑，“可齐大哥你……”
齐修身摆手轻笑，“不碍事，你嫂子的丹药劲很猛，一颗足以补充精气神。”
陈澹海轻嗯一声，转头看向旁边的中年人。
中年人面容和煦，礼节适度，将一碗清茶放在陈澹海身前。
“我名崔清玄，正是这灵泉县的县令。”
崔清玄有着一双丹凤眼，留意到陈澹海腰间的无字黑玉牌。
“恭喜齐兄为挚友寻觅到值得交托镇魔司校尉腰牌的人选。”
陈澹海满腹疑问，安静等待齐修身给出解答。
很快，他就明白了情况，斩杀白常笑必然带来一系列的变故。
齐先生早晨起来，身体好转，立刻联系了崔清玄这位观湖书院的同窗。
两人正在交谈，就听有人禀告县城里爆发大事。
索性将计就计，暂时调走县尉王筌，故意给陈千言留出空档。
毕竟也是正八品的县丞，总要给一个机会，看看他到底跟陈氏嫡脉牵扯多深，又会不会为此徇私。
事实证明陈千言也是血丹的既得利益者。
想必是利益绑定太深，要不然也不至于公然颠倒黑白。
横刀摆在膝盖上，陈澹海听罢，皱眉道：
“血丹荼毒颇深，接下来能否严查全城？”
崔清玄摇头，“若是清查全城，必会闹得人心惶惶，郡城那边必会问责，甚至有可能传到州府，如今各地人手吃紧，不宜张扬行事。”
不等陈澹海说话，他接着道：
“此事并非不查，只是不能太过高调，人血邪丹关乎重大，荼毒整个清水郡已不是一年两年，若是灵泉县冒出全城清查的苗头，很有可能得罪许多不该得罪的人。”
“暂且就到陈氏嫡脉为止，于我于你于灵泉县，都更好些。”
马车里三人密谈，车厢外面还有浩然清光笼罩，外人根本不得查探其中谈话内容。
方近和方远对视彼此一眼，后者舒缓一口气，“大哥咱哥俩赌对了。”
方近摆手，笑容略带苦涩，“本该如此的事情却还需要赌……”
方远宽慰道：“还好，囡囡的仇总算是报了。”
“这可还远远不够，”杨怀安冷哼摇头，“我的孙女从小就乖巧懂事，还没到出阁的年龄，就被陈万秋这杂碎害了性命，那陈百阳老鬼，还有他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
县尉王筌翻身下马，忍不住翻起白眼，说道：
“不必这么狠吧？你这是要灭人家满门？犯下如此血案，你杨家药堂还开不开了？”
杨怀安咳嗽两声，连忙摆手。
“县尉大人可别误会，我说的可不是灭人满门，只是希望将这事查到底，把陈氏嫡脉这些人都给揪个干净。”
“这些年来，陈氏宗族发展迅猛，主要壮大起来的就是嫡系一脉，其余几道支脉日子倒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想必支脉并未沾到血丹的利益，不过锻兵铺，渔栏都跟灵泉陈氏嫡系一脉交往甚密，或许也有一些人碰了血丹。”
“这玩意可不仅能够让武者功力大增，还能小幅度延长寿元，更重要的是它有成瘾性，一旦服用一次，日后若不借助血丹，功力进境极慢，延长寿元之人一旦过了药效，立刻就会遭到反噬，痛苦暴毙，这要是不一次查个清楚，可会留下莫大祸患。”
“老夫这里有一道药汤，寻常人喝下绝无问题，甚至还会有益于身心，可是服用血丹者，吞此汤药如吃砒霜。”
“县令大人自有决断，我只管领兵动手，你跟我说不着这个。”
王筌轻皱眉头，踏步离去，领着城卫军闯入陈氏老宅，缉拿嫡系一脉骨干成员。
杨怀安目送王筌走远，若有所思。
他人老成精，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明确感觉到，王筌心底的拒绝。
难道说……血丹之祸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
或许这道清心桂枝汤的方子不能只留在我这个遭老头子的手里。
应该交给更合适的人，才能发挥真正的效用。
“老杨头，你常年跟药材打交道，”方近指了指盒子里的血丹，“知道这玩意从何而来？”
杨怀安颔首，“人血邪丹，现如今有三处妖魔盘踞的区域出产，其中之一就在清水郡内，名为披云山，里面有头千年老白狐，勾搭上贵胄豪富，以血丹运作，堂而皇之成了大虞登记在册的授箓山神。”
“啊这？！”方近满脸不可思议，“授箓山神可是正牌山神，不同于淫祀野神，能得大虞气运庇护，能调集一山之力，怎会落于妖魔之手？”
“利益足够大，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杨怀安幽幽一声叹。
陈澹海耳廓微动，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再对照马车中崔清玄在谈话时的推诿态度，很多事情已经不言自明。
难怪齐大哥并未在这位县令面前，多有言语，尽量保持着缄默，想必是因为信任不足。
陈澹海听着县令崔清玄的言语，思绪飘忽发散，如是想道：
血丹之祸涉及深广，白常笑很可能只是披云山走出来的狐崽子之一。
县令和县尉都只清查陈氏嫡系一脉，不再继续扩散调查，要么是不愿意得罪更多人，导致头顶上的乌纱帽不保，要么是他们身边就有人不干净，譬如不争气的后辈，想要延寿的长辈。
没过多久，县尉王筌缉拿陈氏嫡系一脉完毕，不算仆从杂役，共计八十七人全部戴上镣铐。
王筌站在马车旁，拱手道：“县令大人，嫌犯抓捕完毕。”
“好，全部收押入狱，加急审问。”崔清玄给出回应。
王筌颔首，接着说道：“那两具妖尸，以及十二枚血丹……”
崔清玄唇齿微动，却是没想僭越，按照大虞律令，斩妖、镇魔、无常三司有处理妖邪之物的优先权，更何况自己一个七品县令官职还在镇魔司校尉之下，即便只是一个临时的镇魔司校尉。
“校尉大人意下如何？”他转头看向陈澹海。
陈澹海道：“可有火油？”
“这……”王筌探头望向马车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崔清玄道：“自然是有的。”
“狐妖有追血寻踪的咒法，尸身绝不可留下，我昨天夜里还斩杀了五只狐妖，一并运来，连着这祸害人的血丹全部烧了！”
陈澹海撂下一句话，起身掀开帘幕，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