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向南行
朱祁镇回到矿山，立即召集所有骨干，宣布南返的事宜。
对于骨干，朱祁镇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这些骨干成员能力或各有高低，但忠诚度绝对没得说。
对于普通士兵，则为了防止消息外泄，只先告诉他们南下，不说具体目标，等到了瀚海以后，再行宣布。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大家都非常兴奋。
哪怕朱祁镇说，这次南下可能得先跟蒙古人真刀真枪干两场硬仗，也挡不住大家迫切想要回家的激动心情。
一来，是思念故乡的朴素情感。
二来，在山上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
采矿炼铁这种工作，不管你如何激励，如何人性化管理，它也是人类历史上最为辛苦的工作之一。
尤其在古代，没有机械设备，没有头盔头灯，采矿都是要趴在狭窄深邃又黑暗的巷道里面，一镐子一镐子硬挖，一挖就是一天。
人又不是鼹鼠，谁也受不了成天在这种环境下工作。
炼铁稍微好一点，但也是极消耗体力的苦活儿。
比如说，山上没有大河流，高炉的鼓风设备必须靠人力来驱动，这玩意儿可是一刻都不能停的，不然炉子里的铁水熔渣就会冻结变硬，炉子就报废了。
一共需要十六个鼓风手，才能维持一座高炉的风鼓全天候运转。
十六人分成四组，一组鼓半个时辰，歇半个时辰，一天工作六轮，也就是三个时辰。
别小看这三个时辰，这可不是磨洋工坐办公室三个时辰，而是高强度体力劳动三个时辰。
一般人只需干上一鼓，就能累到哭爹喊娘，胳膊抽筋，而这些人已经干了半年多了，天天如此。
大家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还保持着相当的干劲儿，主要是因为心里有个盼头，觉得再咬咬牙坚持坚持，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了。
当然，朱祁镇和曹鼐等人的英明领导，对于维持大家希望的火种，也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
维持一个数千人团队的良性运转，绝对离不开好的管理。
最初上山的时候，朱祁镇简单地将队伍分成了几个小队，每队设置队长和副队长。
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便按照明军的习惯，划分成千户，百户，总旗，小旗这些大家更熟悉的单位。
但是每个单位，并不按照原本的硬性人数要求，而是按照具体的职能来划分。
比如采矿是一个千户所，下辖数个煤矿百户所，数个铁矿百户所，熔炼是一个千户所，锻造是一个千户所，作战是一个千户所等等。
有的千户需要的人多，超过一千人也无妨，有的千户需要的人少，就算只有几百人，也叫千户所，领导也是千户。
大军从矿场出发，先在忽兰忽失温拿了一些补给，带上医馆的人，又继续南下，和牧场的人汇合。
这样，基本所有人就到齐了。
因为已经不再需要生产，朱祁镇再次对队伍进行了改编。
首先将从伯颜那里要来的一千匹战马组成一支骑兵部队，新任一名骑兵千户王玺，负责机动作战和侦察、开路的工作。
这个王玺是普通士兵出身，连小旗都不是，但在之前的事件中每次都表现出色，被朱祁镇看重，破格提拔为总旗，后又提拔为作战组百户，这次又提拔为骑兵千户。
骑兵部队之后，则是三个作战千户所，共三千人，其精锐程度甚至要高于骑兵千户，是朱祁镇手下的主要作战力量。
朱祁镇花了极高成本打造的五百精锐机关铳手，分成五个机关铳百户所，归于作战第一千户所统辖。
作战第一千户所的千户，名叫张瑭，原本是刑部主事，只是个正六品的小官，但也是朱祁镇整个军中除了曹鼐之外的三名进士之一。
此人铁面无私，风格严厉，曹鼐推举他负责训练士兵，所以威望很高，朱祁镇就顺水推舟，让他当了最重要的作战第一千户所千户。
其他两名千户，则都是百户军官出身，一个叫石钧，一个叫曾广，之前二人也一直是当队长的骨干。
作战千户所除机关铳手以外的其余两千多名士兵，则都是长短兵器齐备，全盔全甲，每人还有一铤单兵火铳和三十发弹丸，装备的豪华程度绝不亚于明军正规军。
这四千人，是战兵。
此外还有五千来人，则都可以统一归为后勤部队。
包括医护千户所一个，辖下百户所四个，负责医疗卫生工作，主要人员都来自忽兰忽失温和和林的医馆，由一名女性护工程素英负责管理。
程素英也是整个军中唯一一名女性骨干，是朱祁镇在医馆中发掘出来的人才。
她干练，聪明，还懂得写字，之前常年跟随在其父员外郎程思温身边当助手，可惜程思温在土木堡之变中不幸殒命，她也被瓦剌人抓走，当了奴婢。
锻造千户所一个，主要负责刀剑枪炮铠甲的打造和维修保养，之前负责研发机关铳的那个锁匠刘坚为千户。
但这人是个技术宅，技术水平优秀，但管理能力其实一般，所以曹鼐给他配了一个副手负责打点日常事务，便是之前负责采矿和铸高炉的刘福。
顺便说一句，刘福的老婆已经生了，是个女孩。二人没有杀掉或者送掉这个孩子，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养育着，慢慢培养出感情以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生活已经够苦了，没有必要再强行给自己套上更多的枷锁。
剩下的，还有负责运输和管理各类物资的物资队，负责做饭的伙房队，负责宣传娱乐的戏班，负责管理牛羊骆驼的放牧队，负责传递消息的驿马队等等。
朱祁镇和曹鼐则坐镇队伍中央，指挥全局。
“望南方，天苍茫，那里有我的故乡；”
“望南方，心沸汤，那里有我的爹娘。”
“兄弟们，高举矿镐；”
“战友们，握紧长枪。”
“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奋发图强；”
“只要我们忠心耿耿，紧随吾皇。”
“归家的路，便会出现，就在不远的前方。”
“怎么样，曹卿。”望着逶迤的长队齐声高唱着矿场时候编写的战歌，朱祁镇笑着道，“这次南下，可有信心？”
曹鼐道：“说实话，臣一直都盼着回家的那一天，但真到了此时此刻，臣反而心里忐忑不安，只有沉重的责任。”
“他们越是高歌，陛下越是信任臣，臣就越是深感肩上责任重大。”
“不过，不成功便成仁，为了陛下的大业，为了这一万人同胞，臣已经准备豁出去这条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