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年后
“颜氏无才无德,对上不敬对下不慈,善妒跋扈,不堪为伯府主母,今予你休书一道,从此形同陌路生死不见......”
“见你今日落魄,只要你诚心悔改,回府磕头认错,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也能留你在府中,免你颠沛流离之苦。”
三年前决绝的话语犹如在耳,三年后施舍的言语又冲击着脑海,颜朝年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明白她身处这千里之外的西南,怎么还能遇见三年前强行将她扫地出门的前夫,一时间无数记忆涌上心头。
她十六岁嫁入伯府,也曾有过短暂且温馨和睦的日子。
婆母不算和蔼也不十分刻薄,丈夫对她虽无深情重义也算敬重,儿子不亲她但也规矩,她以为她的日子会和大多妇人那般,熬过一年又一年,熬成婆,熬成府中最尊贵的人。
直到那位叫贾如珍的江湖女子出现,那是飞鹰堡堡主的掌上明珠,武艺高强模样俊俏,不通规矩却机敏聪慧,她的出现让眼前这个男人都生动了起来。
他们会携手探破诡案,会一同策马扬鞭切磋武艺一同嬉笑打闹,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
他对她的欢喜与日俱增,终于在一次郊外策马中两人双双坠崖掉落山谷,而后以天为被以地为炉,耳鬓厮磨整整七日。
再然后就是一场你追我逐的拉扯,一个誓死不为妾,一个宁死不松手,爱的惊天动地,人尽皆知。
而她这个正室嫡妻却因此成了京城彻头彻尾的笑话,婆母斥责她呆板无趣笼不住男人,连儿子都说她不如珍姨灵动机敏,让她大度......
此时的姜文成眼中满是挑剔,三年之后再见颜朝年让他始料未及,见她不施粉黛衣着简朴不由想起她在伯府的样子,心中竟有淡淡悔意。
念她到底是伯府嫡长子的生母,一直流落在外着实丢人现眼便动了要让她回去的心思。
“三年前我曾许诺,看在你生养远儿的份上,你若悔改伯府依旧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一走三年杳无音信,可是还在怨?”
颜朝年从记忆当中抽离,抬眼打量,人还是那人,却再不复当年清俊华贵,可见与心爱之人婚后的日子也没想象中那般好过。
而她...
想到打了胜仗已经在归来途中的丈夫和已经会颠着小脚走路的儿子,眉眼软了两分,不自觉流露出浅浅笑意。
见她眉眼染上了欢喜,姜文成的心里满是不屑,这是一听要回伯府享福就笑的这般轻贱,言语也冷了两分。
“你不在的这三年伯府大小事皆由如珍打理,如今如珍才是伯府主母,你回府只能为妾。”
“如珍向来宽厚良善不计较细枝末节,只要你老实本分伺候好母亲,做好你分内之事,不会有人为难你。”
颜朝年沉默不语,竟不晓得要和这个想当然的男人说什么,此时一个俊秀的小少年拿着纸鸢跑了过来,脸上尽是讨好邀功之色,“父亲,你看这纸鸢甚是精美,带回家中给弟弟,弟弟一定会喜欢的。”
“对了,儿子打听到父亲要寻的那位朝锦坊坊主明日会过来,又听说朝锦坊出了稀罕的锦缎,我们要不去看看,要是真如那些人说的精美绝伦就带回去送给母亲,母亲最喜欢漂亮衣裳了。”
他口中的母亲和弟弟指的是贾如珍和她生的孩子,颜朝年细细打量着他,三年不见人高了很多,好像也懂事了。
“见过你母亲吧。”
姜文成有些尴尬,八岁的姜崇远这才认出颜朝年,那一瞬他眼中闪过的不是见到母亲的欣喜,而是忙着和她撇清关系,“父亲在说什么,儿子的母亲在京城,儿子不认识眼前这人。”
一瞬间心口如同被一只大手掐住,生疼。
颜朝年唇边一抹苦笑,以为自己早已换了晴天,过往种种再也伤不了自己,可亲儿子的一句话还是能将她狠狠刺痛,前尘往事铺天盖地涌入心头,险些让她站立不住。
“小公子说的是,我们并不认识,这位先生也是认错人了。”
她转身要走,手腕却猛的被姜文成抓住,“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远儿是你的儿子,他三年没见你有些生疏实属正常,你就不能哄哄他,和他赔个不是?”
“若不是你气量狭小,远儿又怎会和你分开三年,一切都是你的错。”
颜朝年甩掉他的手,“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欲擒故纵这一招并不好使,颜氏,我耐心有限,不会一直给你机会,再这般连妾都不是了。”
若非为了伯府颜面他绝无可能和颜氏拉扯,当年之事虽有些对不住她,但当时只要她答应将自己挪动到妾室的位置上去,她依然还是伯府的夫人,享受尊荣。
如珍是江湖儿女,受不得拘束,也不会料理中馈,掌家权依旧会在颜氏手中,可她不仅不愿意,还差点害了如珍肚子里的孩子,如此蛇蝎心肠,他愿意再给她机会已经是格外开恩。
“父亲是想要接她回去吗,绝对不行,这对母亲不公平。”
姜崇远慌了。
“她回去后京城的人该要如何看待孩儿,如何看待母亲?”
母亲有了弟弟后对他已不如以前,要是眼前这人回去后母亲一定不会再理自己,飞鹰堡也不会再让他去,那些精妙的功夫他也不会再接触到,又怎能在学堂中独树一帜?
上前狠狠推了颜朝年,“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打听到了父亲的行踪故意跟了过来,你在外过的不好就想要重回伯府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不答应。”
见他表情凶狠,眼中的怒意和厌恶半点不作假,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的颜朝年散去了那些酸臭的回忆,深吸了一口气,“两位真的认错人了。”
“颜氏,你的戏过了。”
姜文成并不在意她是不是故意寻来,但他几次三番给她台阶下她依旧端着架子,实在可笑。
“你是以为伯府离不开你?还是仗着是远儿生母便想要拿捏他,让他求你回去,给足你颜面?”
“既然如此你再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好了便来寻我,是否同意你回去还要看你的态度。”
说完拂袖而去,姜崇远又重重的瞪了她一眼才转身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父子离开的背影重重吐出一股憋闷之气,心头也乱糟糟的。
三年后的突然相遇实在叫人猝不及防,除了让她想起那些窝囊不堪的过去,竟是半点温情回忆也无。
再一想姜崇远说的话,难不成他们千里赴西南是为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