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手足
“但是?”
顾寒州没有接话,伸出手掌,冲着崔云暮勾了勾。
他眼底藏了几分晦涩不清的神态,崔云暮几乎下意识朝着他靠近。
“且再凑近些,此话不好让他人听到。”
崔云暮不疑有他,索性走到顾寒州身旁,二人不过一臂距离时,顾寒州的薄唇微微张开。
话音似乎都要脱口而出时,崔云暮却只觉得后颈一疼,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朝前倒去。
顾寒州一把捞过崔云暮,让她躺在自己怀中。
崔云暮的睡颜本该安稳宁静,偏因自己的缘故,使得秀眉之中蹙起,顾寒州伸手将其抚平,突然出声责怪道:“下手忒重。”
踏歌:“……”
他不过是听命行事吗,怎么如今还能怪罪到他的脑袋上?
“主子,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将她送回去吧,悄悄送回院中,莫惊动莫老将军,若是被她院里的丫鬟瞧见,全说是在花楼当中喝醉了酒。”
“是,萧大人那边。”
“崔小姐既然已经有了计划,何必本王动手,且盯着吧,莫耽误了正事。”
“是。”
踏歌答应后,却并未有所动作。
顾寒州总算抬眸,漫不经心地从他身上扫过。
不等顾寒州开口,踏歌便主动道:“宁王想要见您一面,如今已经在京城了,主子……”
顾寒州的神色逐渐泛冷,再无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模样。
他眼皮子微微挑起,嗤笑出声:“他胆子不小,如此堂而皇之,当真以为本王是什么守口如瓶的人吗?”
“主子的意思是,不见?”
踏歌试探性的询问。
顾寒州却又不答,反倒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崔云暮的肩膀,半晌,他似乎想起什么,黑眸微眯,眸色略过危险的暗光。
“为何不见,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本王便不能瞧瞧吗?告诉他,今晚本王自会去,若他诚心,该等着才是。”
“是。”
踏歌总算从顾寒州的怀中接过崔云暮,将其安安稳稳地送回了将军府上。
崔云暮一觉醒来之时,已经深更半夜。
依云点着蜡烛歇在床边,脑袋时不时往下点着,瞧着惹人心疼。
她坐起身,却感觉后脖子疼得厉害。
崔云暮心中暗骂:当真是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千防万防,没想到竟然会被顾寒州偷袭成功。
“依云!”
崔云暮突然出声,依云脑袋猛地抬起,不解地左右环顾,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小姐,您总算是醒了。”
“我睡了多久?”
“时候不长,也只几个时辰而已,小姐,花楼那种地方伤身,您就算是去了,也莫像今日这样喝醉了酒才好,否则若是当真出个什么意外,奴婢便真的只能去陪您了。”
崔云暮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我身上又没有酒气,怎么会是喝醉回来的?”
“啊?”
“下去休息吧,今日的事情莫同父亲他们提起。”
“是。”
依云的脑袋算不上十等十的灵光,却到底听话聪慧。
她虽觉得崔云暮从退婚之后,便多有不同,可她并不愿意深究崔云暮的不同源自于何处。
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小姐,只要不让自己受委屈,要天上星也好,要水中月也罢,她都愿意为其试一试的。
依云回了自己的偏房休息,崔云暮重新躺下,却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顾寒州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若是图谋自己家,之前实在没必要故意躲着自己。
何况他还不图谋,那又有什么缘由,能让他主动相助?
他手中有多少势力,又有多少手段,目的究竟是什么,自保还是……
崔云暮摇了摇头,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尽数赶出。
考虑那么多又有什么作用,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与其担心顾寒州心中所想,倒不如好好担心崔家是否会因萧泾川的缘由重蹈覆辙。
她深知皇上的猜忌只是他家落败中最不重要的一环,如今种种事情发生,都已经最大程度削减了皇上对崔家的怀疑。
只要……那件物证不会从崔家翻出就好。
崔云暮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不成,她还是不能眼睁睁地作壁上观。
比起等旁人出招后再防守,倒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谓将军,不就是应该如此吗?
她来不及等萧泾川自食恶果了。
————
京郊,小院,破瓦房。
顾寒州踏入小屋,脸上难掩嫌弃神色,他半张脸藏于暗处,面上神情晦涩不清,嗓音倦怠,隐约带着嘲弄:“皇兄急着见本王,现在本王来了,你倒不着急了。”
“逍遥王。”
低沉沙哑的声音自角落响起,脚步声随即而来。
与寻常人不同,光是听着,便知来者已经坏了一条腿。
顾寒州冷冷看着宁王从暗处走出,轻嗤一声,开口道:“皇兄如此病体,不好好在封地中呆着,冒着死罪进京,是为何事?”
“死罪?”
宁王宛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强撑着身旁以黄金雕成的拐杖,一瘸一拐来到顾寒州面前。
“你告诉本王,如今本王这幅狼狈模样,当真就比死体面吗?”
顾寒州不答,只将视线下移,落到宁王已经形如枯槁的右腿之上。
他脸上并无笑意,甚至还藏了几分同情与复杂。
情绪交织,顾寒州只淡淡道:“皇兄回京城为的什么,你我心中全都心知肚明,念及兄弟情分,今日你若离开,本王不会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否则,也莫怪本王无情了。”
“顾寒州!”
宁王不知究竟是被他的眼神刺痛,亦或者是被他的话刺激,他面上迅速浮现出恼怒之意,伸手便抓住了顾寒州的衣领。
“你如今好威风啊,是觉着自己赢了,所以便可以谁都看不起了,本王曾也同你一样,可那人,那人从不念及兄弟情分,你以为他对你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补偿我们这些人中因他而流的血罢了!”
“没谁能容下异党,人之常情,无可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