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安慰
气氛僵持不下，几人大眼瞪小眼，秦域安自是相信谈卿洛的医术，也知道她向来说一不二，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
“三少爷莫心急，少夫人的医术确实在老朽之上，想必她对二少爷的病有独到的见解，否则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般若。”
刘老赶紧替两人打圆场，见秦景泽脸色依旧阴沉，只好转而对谈卿洛说道：“请少夫人见谅，三少爷方才之举也是因为担心二少爷的病，所以一时间难免有些心急。”
“不过般若这种世间罕见的东西，老朽还从未见过，少夫人突然提及此物，莫非是以前见过？”
般若虽只在传说中听过，但未必不存在于世间。
何况这谭卿洛先前治好了三少爷，如今又治好了将军的双腿，说不定二少爷的病她也能治好呢？
谈卿洛沉默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并未表露出喜怒，这让刘老一时摸不着头脑。
见状，秦域安本想开口缓解，可看着兀自生气的谈卿洛跟秦景泽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方才的确是我太心急，所以才说错了话，我跟你道歉。”
秦景泽微微低了低头，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本来谈卿洛就是他们请来给二哥看病的，结果他几次三番怀疑人家，也不怪人家生气。
如今既然有刘老出面打圆场，他也只能顺势而下，率先低头认个错。
谈卿洛看他做出妥协，自然也没有跟他太过计较，不过老实说，倘若此人再对自己这般无礼，那她肯定立马甩手走人。
反正秦家二少爷的死活跟她无关，既然他们不相信她，那她又何必舔着脸给人医治。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般若，但我曾经见过中了般若毒的人，那人的状况跟二少爷几乎无异。”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顿时脸色各异，秦域安眸色深沉的望着谈卿洛并未说话。
之前他就知道谭卿洛身份可疑，如今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否则京中出现般若这种罕见的毒，怎会从来没听说过。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谭卿洛口中所说中了般若毒的人，定然不是在京中。
而她一个昌平侯府的嫡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可能会跑到京外呢？
显然秦域安此时心中所想，秦景泽也同样想到了，他看着谈卿洛的眼神里掺杂着怀疑。
“不知少夫人在何处见过？”
此时谈卿洛正在回想那个中了般若毒的人，故而并未发现到自己此举有何不妥，也没有察觉到秦家兄弟二人异样的目光。
听见刘老提出的问题后，她更是想也不想的回道：“当初我游历西南时，曾误入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就是在那儿看见跟二少爷一样的人。”
刘老思索了片刻，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中了般若呢？”
谈卿洛面色凝重的摇头，“不是我发现他中了般若，是村子里的人说他中了般若。”
记得当时她为了验证那人中的是般若，她还在村子里待了很久，最终确定那就是传说中的般若。
“是真的。”
谈卿洛话音刚落下，刘老立马一脸肯定的神情，并对秦域安兄弟二人说道：“有关于般若的传说，确实是从西南巫师嘴里传开的，少夫人说的是真的。”
听了这么久，秦域安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又见刘老如此肯定谈卿洛的说辞，忙问道：“那你一定知道医治这种毒的办法了？”
谈卿洛略有些迟疑的点头，“我确实知道医治般若的法子，但是……”
她扭头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语气沉重道：“二少爷中毒的时间太长了，我不能保证能否把他治好。”
当初她在那个村子停留，就是为了研究般若毒，解毒的法子她确实研究出来了，可这种毒因人而异。
眼下秦之渊已濒临气绝，体内更是遍布了般若的毒素，要想把人救活实在太难了。
谈卿洛的话让几人情绪瞬间变得低落，而熟知秦之渊身体状况的刘老，此时更是无话可说。
毕竟连医术高超的谈卿洛都说出了这种话，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这时秦景泽忽然抬腿走向床榻，秦域安也紧跟其后。
兄弟俩望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兄长，不仅是面上的神情，就连心情也无比的沉重。
谈卿洛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兄弟姐妹这般情深的。
不过想想也是，秦家家主与主母早些年就已身亡，秦家只有他们姐弟四人，从小到大他们就是彼此的依靠，感情自然要比寻常人家深厚。
——
今夜的月色似乎比以往都要暗淡，秦域安孤身一人坐在屋顶上，手里的酒壶微微晃动着，此时他正注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谈卿洛默默地看了他许久，而后飞身上了房顶，走到他身旁坐下。
微风轻轻拂过，空气中还伴有一丝淡淡的清香，谈卿洛仰头望着上的月亮，想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惬意过了。
本想着借用谭卿洛的身体，把她生前未完成的事做完，可如今看来却是越陷越深了。
寂静的房顶上，秦域安提起酒壶又灌了一口，喉间的辛辣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低落的情绪到达了极致。
“二哥变成如今这样，都是我的错，若非我太无用，他也不必遭受这些。”
秦域安眼眸微垂，望着脚下的砖瓦喃喃自语：“幼时家中只有我们姐弟几人，二哥是最疼爱我的，每次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我。”
“若是我犯了错，他会狠狠地教训我，事后又会趁我睡着看着我身上的伤难过，他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其实我全都知道。”
“我真的真的很想他活着，只要他能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谈卿洛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以往虽然觉得他心思重，但大多时候都与常人无异，可眼下的他太过压抑了。
“你二哥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他必须背负的东西，你是这样，你二哥同样也是，所以……”
谈卿洛轻声安慰着，然而秦域安的心结太重，无论她说什么都难以影响到对方。
她心知自己讲的其实都是些大道理，倘若这些事真的发生在她身上，说不定她会跟秦域安一样。
自己的亲人接连受害，甚至性命垂危，恐怕没有人能做到割舍。
秦域安沉默着提起酒壶，一口接一口的往肚里灌酒，他感觉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让他很是难受。
不多时，酒壶已经浅了大半，看着秦域安越喝越凶，谈卿洛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拦。
“你别喝了。”
秦域安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提着酒壶就想再喝，谁知一转眼，酒壶就跑到了谈卿洛的手里。
她将酒壶放到自己另一身侧，眼神清冷的盯着秦域安：“忘记我之前说的话了？如今你还在恢复中，不宜饮酒。”
“我花了大量的精力将你治好，倘若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我不妨就费点力让你变回之前的样子，也免得我日后再费神费力救你。”
秦域安望着她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脸疲倦的揉了揉眉宇。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缓缓道：“我至今都没想明白，他为何要对秦家步步紧逼。”
“秦家对北御国衷心耿耿，甚至可以为了北御国的百姓抛头颅洒热血，我们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他为何还要致我们于死地？”
说到这儿，秦域安满脸颓然的叹了口气，“或许……秦家一开始就该如了他的愿，如此便不会再……”
“不对。”
谈卿洛打断了他的话，转头面向他语气坚决道：“秦家没有做错事，你也没有做错事，错的人是兴德帝。”
“因为你们愿意为了保护北御国的子民而死，所以他们一直敬重仰慕你们，把你们当成真正的靠山。”
“可也正是如此，兴德帝才会惧怕你们的力量，怕你们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高过于他。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根本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这一番话，谈卿洛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尽管她一直讨厌秦家兄弟二人对她的怀疑和试探，但她很清楚秦家对兴德帝的衷心是真的。
“呵……”
秦域安自嘲的笑了笑，叹息道：“他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秦家跟他斗了这么久，一点好处都没有讨到不说，二哥和三哥还变成了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这对秦家来说是好是坏？”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或许放弃挣扎对秦家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谈卿洛本意是想安抚他，可如今看着他这么痛苦，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你甘心吗？”
闻言，秦域安愣了一下，转头望着她：“什么？”
谈卿洛目光如炬的跟他对视，反问道：“就因为兴德帝是君，所以他要你们死，你就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家人全都惨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