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谨砚[11]（四首选二）

弁阳片石出塘栖，余墨犹然积水湄[12]。一半已书亡宋事，更留一半写今时。

剩水残山字句饶，剡源仁近共推敲[13]。砚中斑驳遗民泪[14]，井底千年恨未销。

[1] 这首诗是作者抒亡国之痛及思念殉难友好之作。旬：十日。已，止。

[2] “此地”二句：国土沦亡，不可再在此地过日子，但此身却仍然滞留，所以惭愧。

[3] “梦中”二句：写梦中因悲痛而失声，被儿子呼醒。失哭，失声哭。鸟降筵，朱鸟降临祭筵上。朱鸟，南方七个星宿的总称。宋遗民谢翱登西台（在今浙江桐庐附近）哭祭文天祥，作《登西台恸哭记》，有歌辞说：“魂朝（早）往兮何极（止于何处）？暮归来兮关塞黑。化为朱鸟兮有咮（嘴）焉（何）食？”诗用此典以表示对死节友人的怀念。

[4] “好友”二句：说好友大多殉难，可入史册的《忠节传》；但也有降清的，品质卑污，其情状是《绝交论》等文章描写不能完尽的。从，载入。绝交篇，汉朱穆有《绝交论》，梁刘峻作《广绝交论》，言人情险恶，交道难凭。

[5] 屈指：屈着手指计数。被病：患病。

[6] 这是悼念民族英雄张苍水殉难的诗。苍水，张煌言的别号，详见本书张煌言诗选所附小传。张在康熙三年（1664）被清朝杀害。司马，指张在鲁王朝任兵部尚书。

[7] 少年苦节：苍水在顺治二年（1645），拥立鲁王以海抗清，才二十五岁。全归：全节归死，指为国殉难。《礼记·祭义》：“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辱其身，可谓全矣！”称（chènɡ秤）情：符合心志。

[8] 醵（jù巨）钱：集钱。醵，凑集。琴声：嵇康被司马昭杀害，临刑时，求琴弹《广陵散》，说：“《广陵散》于今绝矣。”见《晋书·嵇康传》。作者曾为苍水作墓志铭，所以用“秃笔记琴声”作喻。

[9] 遥空摩影：对空凝想苍水的形影。狂相得：想起平时狂放的性情，彼此很相投合。群水穿礁：写苍水抗清的浩气像冲激礁石的波浪一样，将永远激励人心。

[10] 两世雪交：作者和苍水有两代的交谊。雪交，交情像冰雪那样高洁。“冰雪之交，众裘相饰”，见柳宗元《愚溪对》。私不得：不是从私情出发。

[11] 这两首诗借周密旧砚在井中出现，抒写异代同悲的亡国之痛。周公谨：南宋爱国词人周密，号草窗。

[12] “弁阳”句：周密居吴兴弁山，自号“弁阳老人”，所以称他的砚为弁阳片石。塘栖：镇名，在浙江杭县（今属杭州）。水湄（méi眉）：水边。

[13] 剩水残山：指南宋偏安江南一隅。字句饶：指周密著《武林旧事》，多追忆南宋都城旧事。饶，丰富。剡（shàn善）源、仁近：戴表元，字剡源；仇远，字仁近。都是周密友人，有文字交往，仇和周唱和尤密，所以说“共推敲”。推敲，斟酌字句。

[14] 斑驳：本作颜色不纯解。这里指泪痕多，比喻亡国之恨千年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