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6]

南朝旧事一芜城，故国飘零百感生[7]。柳影天涯随去辇，杨花江上变浮萍[8]。远山依旧横新黛，断岸还看散冷萤[9]。今日广陵思往事，十年前亦号承平[10]。

[1] 这首诗是作者北行过京口（今江苏镇江）时作，借当地的史事慨叹南明弘光朝的灭亡。

[2] 降帆：犹“降幡（fān番）”。唐刘禹锡《西塞山怀古》诗咏晋朝王濬率水军攻吴，吴王孙皓投降，有“一片降幡出石头”之句，降幡，降旗。这里借以咏明福王降清。

[3] “击楫”二句：楫，桨。东晋祖逖统兵北伐，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见《晋书·祖逖传》。投戈，放下武器投降。《旧唐书·李光颜传》：“光颜跃马入贼营大呼，贼众万余人，皆解甲投戈请命。”沉酣，沉湎于酒色。这二句是说，南明朝虽多志士，而福王和权臣荒淫，终致灭亡。

[4] “龙天”二句：谓明亡清兵南下，镇江气象荒凉，人民离散，只剩孤塔。龙天，用佛经中“天、龙”等八部神的典故，以指天、人世界，见《法华经·提婆达多品》。孤塔，指镇江金山上的慈受塔。海岳，用米芾典故，他字元章，别号海岳外史，宋代著名书画家。他寓居镇江时，曾在城东结海岳庵。

[5] “闻道”二句：说敌人南侵，不是贪求黄柑的佳味。佛狸，南北朝魏太武帝拓跋焘的小名。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450），魏太武帝攻宋，曾追兵到镇江，在瓜步山上建行宫，驻马事指此。又魏太武帝兵到彭城（今江苏徐州）时，曾使尚书李孝伯至城下与宋沛郡太守张畅通话，要求送黄柑，见《南史·张畅传》。

[6] 广陵：又称江都，今江苏扬州。顺治二年（1645），清兵攻入扬州，屠城十日，繁华的漕运中心顿成废墟。在这首诗里，作者借咏叹古广陵史事表达对清兵大屠杀的愤慨。

[7] 南朝：宋、齐、梁、陈四朝。芜城：即扬州故城，据说吴王夫差曾在此筑城，汉以后荒废。刘宋时鲍照作《芜城赋》，即是写扬州故城。故国飘零：指河山破碎。

[8] “柳影”二句：天涯，远方。辇（niǎn碾），帝王乘坐的车子。浮萍，《本草》：“浮萍，季春始生，或云杨花所生。”扬州广栽杨柳，历代诗人有不少诗歌写到扬州的杨柳。现在柳影似乎随着帝王出走的车子而消失于远方，满天飞舞的杨花似乎都变作江上的浮萍。这两句诗借写杨柳变化以表扬州的衰落。

[9] “远山”二句：黛，一种青黑色颜料。冷萤，萤火发冷光。《隋书·炀帝纪》：“大业十二年……五月壬午，上于景华宫征求萤火，得数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岩谷。”到扬州时，隋炀帝仍然是“振蜉蝣（fúyóu浮尤）之羽，穷长夜之乐”。本诗中的“散冷萤”即指此。这两句借自然景物和历史典故抒发山川依旧而人事全非的感慨。

[10] 十年前：指清兵屠城前。承平：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