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怕什么来什么
正如朱振华所预料，那真定府城虽然已经落入敌手，但大顺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也只是占领了真定府城周边的几个州县而已，因此在临城县以北数十里的区域之内，都没有发现任何敌军的踪迹。
大军随之再度出发，继续行军赶路，穿过高邑，一口气行进至元氏一带，此时距离那真定府城，已经不足百里了。
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临近十五的月亮却是格外明亮，照在大地上宛如覆了一层白霜，便是一里之外的事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朱振华也不能不格外谨慎，命大军放缓速度，派出侦察连在前面探路。
然而即便是朱振华的大军已经闯入了真定府城的百里之内，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那真定府城中的大顺军却依然对此毫无察觉，自他们进城之日起，便连日饮酒庆贺，通宵达旦，今日也不例外，上至将军，下至士卒，都已喝得酩酊大醉。
看到将士们连日间如此懈怠，身为南路军统帅的刘芳亮自是难免心中忧虑，可他又不好下令阻止。
毕竟这真定府乃是主动向大顺军投降的，故而在进城之后，他已下了严令，凡有烧杀抢掠，行不法事者，一律军法从事！
自己手下这支大顺军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刘芳亮自是比谁都清楚，如今这将士们刚刚攻破固关，取下真定府，立下此等奇功，你不让他们劫掠也便罢了，若是连酒都给禁了，恐怕这些人非得造了自己的反不可！
因此，刘芳亮不是不想管，他实在是不敢管啊！
他这心中的忧虑也是与日俱增，今夜他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更是尤为强烈，以至于他连晚饭都没能吃下，便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可虽然说是休息，刘芳亮又如何能够睡得着呢？不过是躺在床上，瞪着双眼，望着房顶干熬罢了！
刘芳亮就这样心乱如麻，胡思乱想着熬到了深夜，正当他精神已经有些恍惚，即将合上双眼之时，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炸雷般轰鸣。
刘芳亮瞬间便被惊醒，慌忙坐起身来，竖起了耳朵。
不过此时外面却是再度恢复了沉寂，听不到丝毫的声响，就好像刚才那声轰鸣也不过只是他的幻听罢了！
正当刘芳亮感叹自己太过紧张，都神经质到出现了幻听之时，那炸雷般的轰鸣却是突然再度响起，而且这一次，还不是一声，而是接连不断，宛如滚雷一般，震得这房子都仿佛跟着摇晃了起来。
这下，刘芳亮可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响声，分明就是炮声，而且若非上百门大炮同时开炮，是万难闹出这么大动静来的！
难不成，是那沈王朱迥洪率军杀到这真定府来了不成？
想到此处，刘芳亮的脸上已经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慌张，心中却在暗骂，真是冤家路窄，这贼王怎地如此阴魂不散！
可骂归骂，若真是那沈王朱迥洪率军前来攻城，刘芳亮还真没有信心能够守住这真定城，说不得就得弃城逃跑。
正当刘芳亮犹豫之时，却见自己的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汉子满脸惊慌地闯进屋来，口中呼喊着：“将军，大事不好，明军来啦！”
刘芳亮被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部将任继荣，这才松了口气。
任继荣见这刘芳亮竟然无动于衷，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便又赶忙说道：“是潞安府那贼王的兵马，如今城门那边已经撑不住啦！”
刘芳亮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似乎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这最坏的结果，又担忧了这许多日，让他备受煎熬，此时反倒好似得到了解脱一般，竟已丝毫也不觉得恐惧和紧张。
刘芳亮抬眼看向了急的火急火燎的任继荣，却是淡淡说道：“慌什么，这真定府若是守不住，咱们便不守了，你现在就去召集弟兄们，从永安门撤退！
咱们此来的目的，是那大明的京师，待我们与陛下的兵马汇合，攻破京师，推翻暴明，再回过头来收拾这贼王也不迟！”
任继荣听闻此言，倒也是冷静了几分，抱拳应了一声，便回身出屋，照刘芳亮的吩咐去办了。
不过这任继荣明显已经喝大了，虽然神志还算清醒，但走起路来却摇摇晃晃，双腿发飘，刘芳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摇头苦叹，做将军的尚且如此，下面的士卒就更不必说了，只怕这次便是想要撤退，也未必能有那么容易。
事到如今，刘芳亮也顾不得多想，打发走了任继荣，便当即吩咐手下帮自己穿上了盔甲，带着亲兵们往真定府城的北门永安门而去。
此时那永安门已经大开，城内的大顺军听闻明军已经杀入了城中，都被吓破了胆，全然没了法纪，只顾争先恐后地往城外逃窜，毫无秩序可言！
不过他们倒是知道接下来这大军是要去往京师，故而逃出城后也没有胡乱的四散奔逃，而是全都朝着东北方向逃去。
刘芳亮见这士卒们虽然乱作一团，但好在却并没有散，心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现在逃出来的士卒还不足三成，他这心里也不免有些焦急。
任继荣见这刘芳亮站在城门之外久久也不肯离开，这心里急的简直如同着了火一般，忍不住上前过来催促：“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然而刘芳亮却是不为所动，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城门中源源不断逃出来的士卒们，沉声说道：“如今我军还有大半兵马未从城中撤出，若是这些兵马全都折损了，我们还拿什么去协助陛下攻打大明京师？”
刘芳亮所说的这些，任继荣又岂会不懂？只不过他现在心里是另外一个想法罢了！
在任继荣看来，如今那明军来势汹汹，想要全身而退已无可能，只能是能跑多少算多少了。
而那些还未来得及逃出城外的士卒们，恰好可以堵塞明军的追击之路，给已经逃出来的部队争取时间。
因此若是不想让他们死得毫无价值，就更应该趁现在抓紧时间逃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