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变量
赵希是一名厨子，她出色的厨艺是父亲手把手教给她的，为的就是让她在这个肮脏失序的世界里有一技之长，可以依靠这门简单的手艺勉强填饱肚子，不至于和其他孩子一样，年纪轻轻就站在大街上招手揽客，或是因为找不到工作饿死在路边，成为野狗的腹中餐，连具全尸都留不下。
遇到祝祈年时，这个世界正值新年，富人区鞭炮齐鸣，贫民窟一如既往地死气沉沉，所有人都在担忧自己下一顿饭该如何解决。
赵希站在后厨，正在处理一块鲜血淋漓的腿骨，她穿着干净整洁的蓝色衬衫，外加一条刚买不久的蓝色牛仔裤——这样得体的装扮，在贫民窟是相当少见的。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赵希面无表情地抹掉，手起刀落，然后拿起火枪，烧掉皮肉表面的毛发。
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点菜找老板。”
她柔顺的长发顺着肩膀散落，挡住了那双浮现出淡淡冷意的眸子。
没得到回答，赵希扭过头，只见一个看上去就富得流油的少女坐在轮椅上，她看上去根本没有残疾，至少还能翘二郎腿，漠然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洞穿了赵希可悲的自尊心，如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让她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菜刀。
铛！
菜刀嵌在祝祈年身后发霉的木门里。
“脾气真臭。”她歪了歪头，淡淡道：“刚才那个男人对你动手动脚，我怎么没见你拿刀砍了他？”
“他就在这儿，锅里也有，你想尝尝吗？”赵希脸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
“跟我走，我可以保证，你在我身边的日子，将会比现在的生活条件优渥得多。”
和劝说其他人差不多的话术，赵希的确被说动了，她和薛迎，叶宗凡等人一样，茫然地被祝祈年带到灾异管理局，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培训，为接下来的游戏做准备。
“我想了很久，你难道真的要我跟其他人合作？”在任务发布的前一天，也就是7月10日，赵希找到祝祈年，并提出了抗议。
“我没和正常人接触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我只是个厨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人丢到锅里，熬成汤给他们喝。”
祝祈年头也不回，“如果你觉得这样做能和他们搞好关系，我当然没意见，劣质品多的是，你想怎么用都行。”
“……我很讨厌你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一菜刀剁了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也依然是笑着的，而且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温柔。
“要是连你这种货色都能轻易杀我，那我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你对我是喜欢还是讨厌，我一点都不关心，没其他事就赶紧走吧，我不想把宝贵的学习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她人微言轻，这次抗议就这样被祝祈年轻易揭过，过了一天后，赵希接到了自己的任务，以及一个莫名其妙的【权限】
“赵希，麻烦把你的任务和权限写在这张纸上，我要对此进行统计。”薛迎把笔送到她手里。
她笑了笑，写下两行潦草的文字。
赵希早就说过，她没上过学，更没经历过系统性的教育，再加上此时心情不好，愿意依照薛迎的命令写下两行文字，已经达到了她耐心的极限，所以字迹自然好不到哪去，甚至比平时更难以辨认。
“你的任务是……”薛迎眯起眸子，尽力去理解她写下的文字。
“搜集简书的部分身体数据，祝祈年给了我一份表格，她要求我按照表格填写信息。”
至于权限，则是更加让她摸不着头脑。
【拟0983——“全面兼容”】
“看来我需要为你解释一下，这个权限可以‘借用’你们的权限，其中限制很多，例如借用权限的时间，次数等，就我目前看来，作用不大。”
“相当于手机游戏里机制特殊的辅助角色？”薛迎歪了歪头。
“我没玩过手机游戏，也不知道什么辅助角色。”赵希把笔递给她，笑着道：“总之，这项权限能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我可能无法直接参与到你们完整的计划之中，但如果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提出。”
她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赵希不会和一群不熟悉，且无法信任的家伙达成长时间的合作关系。
……
此时。
“漏洞？”
祝祈年饶有兴致地笑了笑，随后指了指面前的地板，淡淡道：“坐吧，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向我陈述，并说服我帮你达成目的。”
创世神一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语气让赵希很不爽，但她很懂事地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依言坐在地上，接着道：“您之前没说我们不可以对您使用权限。”
“所以……我可以借用您的权限吗？”
祝祈年先是一愣，而后轻叹一声。
“真是蠢死了，你绞尽脑汁避开其他人过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亏我还期盼着你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
她伸出手，笑道：“把手给我。”
赵希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放到了她的掌心上。
“看吧。”祝祈年笑容促狭，“主人要跟宠物狗握手，宠物狗没有拒绝的权利，但如果反过来，宠物狗要跟主人握手，你觉得它的主人会同意吗？”
“你们的权限是我给的，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企图用这东西来控制我，难道不愚蠢吗？”
赵希缓缓缩回手，强烈的屈辱感让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我不否认，但主人和宠物之间也存在着隐秘的利益关系，例如主人需要情绪价值，而宠物需要安定的生活，我想我和您之间，早就已经构筑起了类似的联系。”
“我要放弃自己的权限，用以兑换两次抵消惩罚的机会，可以吗？”
祝祈年摩挲着轮椅扶手，她在推测这场交易将会给整场游戏带来怎样的改变。
毫无疑问，赵希为这次的游戏添加了一个有趣的变量，而这个变量只要不影响她的最终目的，倒也不是不能同意。
“你确定要放弃权限吗？”祝祈年微微抬眸。
“我不喜欢权限，还是用刚才宠物狗的例子作比，您这位主人亲手把我推进火坑，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扔出一根绳子，给我一根救命稻草，这种东西……我一点都不想要。”赵希嘴角勾起一个嘲讽似的笑。
“你如果真有这么强的自尊心，当初根本就不会跟我回到管理局。”
“您让我看到了生活的其他可能性，从这个角度出发，我十分感谢您。还请您原谅我这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古怪的自尊心吧，从出生起直到现在，这是我唯一，也是必须要去维护的东西，我不能让我父亲的在天之灵看到我彻底丢弃它，哪怕这可怜的自尊心只剩下了一丁点儿。”
祝祈年捏起她带来的红枣饼干，放在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看在你提出的变量足够有趣，并且饼干做的还算好吃的份上——”
“我勉强同意了。”
“感谢您的理解。”
赵希离开实验室，祝祈年身边的女人摘下墨镜，饶有兴致地说道：“这种难以捉摸的特性，似乎也是人类的魅力所在吧？”
“你在问我？”祝祈年皱眉道：“我不感兴趣，我只关心她能不能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有趣。”
“真无聊，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半点魅力，如果你也能像同龄孩子那么可爱就好了。”
“那还真是令人绝望。”
祝祈年手疾眼快地捏起两块红枣饼干，堵住她这张不讨喜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