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路与薛针锋相对,警署欲来应速离
路景然将身微侧,通身皆被黑暗掩埋,只露着一只眼睛顺着那狭小甬道的视线朝外望去,却见那道黑影一路行至37号,脚步停在那幢楼下仰头凝望着杜二勇房间的方向,不知在犹豫何事。
须臾,那人抬脚走进楼梯口。
是来找杜二勇的?
还是杀死杜二勇的凶手的帮手?
路景然眼神微暗,提步小心翼翼跟了上去。若是楼上凶手还没走,此刻又来一个,前后夹击,沈岚不知能否以一对二。
思忖间,人已行至楼梯口前,月光斜入,投下明暗相间的分界线,她站在银辉光晕下,审视着阴森黑暗处。
他停下了脚步,鞋跟隐隐暴露于月色中。
是发现她了?
路景然短暂犹疑一瞬后,继续朝前走,如今她在明,他在暗,近在迟尺,便是被发现了也来不及躲藏,不如一探究竟。
匕首缓缓自袖中滑出,寒湛湛透着股瘆人寒意,十分顺利的,她的匕首抵在他腰间,这令路景然些微讶然,一切未免太容易。
然而下一瞬,忽而一道劲风袭来,只听得“叮咚”一声,路景然右手腕倏被翻折架高,骤然一痛,匕首自手中脱落,应声坠地。
冰冷锋利的刀刃切割石砖地面,发出细微尖锐的摩擦声。
路景然被这道骤然勃发的力道擒住右手,动弹不得,那几乎被捏碎骨头的痛意令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死死咬牙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她沉声道:
“别动。”
她有底气这么做,因为匕首落地的瞬间,有个更冰凉可怕的家伙抵在对方额头。只稍一动指,他就得“砰”的一声,脑袋开花。
手腕处温热触感的五指一僵,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短暂的滞愣,随即钳制住她手腕的力道逐渐放开……他缓缓举起双手,嗓音散漫:
“啊,投降了,小姐。”
这声儿何其熟悉,路景然眸色微震,定睛一瞧,昏暗中朦胧的轮廓与熟悉的五官,那双深邃的眉眼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浓淡相宜的温儒笑意,不是薛璟渊那厮又是谁?!
“你怎么在这?”
狭小空间内,两人因相搏而几近贴身擦磨,路景然鼻尖距他脖颈不过两寸之遥,她隐约间嗅到了一阵雪压青松般的清冽香水味和淡淡酒气。
莫非是刚下了酒局?
忽而眼前人喉结滚动,距离之近,她甚至能听见他胸腔嗡起的共鸣:
“小姐都能深更半夜的打扮成这幅模样出现在这儿,我为何不行?”
薛璟渊黑沉沉的目光如有实质般黏在她身上,盯着她这并不合身的男式西装,眼睫低垂淡拢一圈,眸色晦暗不明。继而将视线转至她面庞,嗓音疏懒道:
“还真是雌雄莫辨,叫我一时不敢认呢。”
说话间对方炙热吐息轻轻喷洒在她脖颈,她不自在的瑟缩一阵,将身后撤:
“多说无益,你要跟我一直耗着?”
“也不是不行。”
他笑起时眸若星辰,身子微微后仰,与她留出些距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不过待会儿巡捕房就来人了,我倒是不在乎,就是不知道本该乖乖呆在家的路老板该如何脱身?”
这话听得路景然心中起疑,杜二勇刚死不久,凶手不会报警,沈岚不会报警,那么巡捕房是如何收到消息的?
“是你做的?”
她朝前半步伸手抓他衣领。他今日着得是正装西服,剪裁得体,料子珍贵,随着她的动作,他眼镜上的金色链条微微晃动,闪烁着细碎微光。
他又将手举高了些:“冤枉啊小姐,我只是来视察平民住宅区的而已。”
路景然显然不信:“大半夜的视察?”
他一副无懈可击的姿态:“突击检查,我总要知道商会捐的款目是否能真正落到实处。”
路景然冷笑一声:“薛会长还真是人民的好公仆。”
薛璟渊谦虚:“哪里哪里。”
“……”
无意于再与他争辩,路景然收了枪,捡起地上的匕首擦拭干净。
“警卫什么时候来?”
“大约十几分钟后。”
枪口离了脑门,薛璟渊伸手将额前碎发理好,弹弹衣上灰尘,可那灰尘早已深入西装纱线缝隙中,如何能弹个干净。他收手抬脚跟上路景然,一副熟络的模样:
“小姐要回去了?我送您。”
“不用,查你的吧。”
她此刻很想直接将薛璟渊推进杜二勇的房间,让警卫抓个正着。薛璟渊的人脉定然比她广泛,若要洗脱罪名、查清凶手,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薛璟渊并不知自己正被蛐蛐,从后悠悠了句:
“哦,忘了告诉小姐了。来前儿曾瞧见翟老板趴车里呼呼大睡,这夜深露重的,怕人着了寒,就催他早早回家了。”
路景然脚步一顿,盯着他双眼,警惕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姐说笑了,我也就是恰巧遇上了,良心过不去。”他勾唇淡笑,两眼微眯,意味不明道,“就像小姐有事没事散发良心救济难民一样。不过,如今长旅罪名已人尽皆知,小姐如此孤身一人来调查,不知道会不会有朝一日被‘畏罪自杀’?”
他那口吻叫人觉得怪异,路景然抬眼去瞧,见他目光清润面色如常,便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
夜色浓稠,寂若无人。
路家小洋房里还亮着一盏灯,晕黄暖色自头顶洒下,笼罩下方氤氲弥漫着的雾气,和浸没于水中若隐若现的润白身躯。
路景然愤然的搓着软糯泡沫,脑海中不时闪现出他慢条斯理坐在后座指挥她开车的得意模样,忍不住磨牙霍霍。
“小姐似乎很喜欢当司机,正巧我的司机贪了酒,麻烦了。”
她不是不明白她以司机的身份逃出重围,还需以司机的身份回来,方才不叫人察觉端倪。只是薛璟渊这厮横插一脚,来日还不知道翟远道会如何揣摩此事……
浴室里缓缓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泠泠水声响起,美人倦出浴。
眼瞧着摆钟指针指向【I】,她更加疲惫的睁不开眼,拾起电吹风随意烘烘便躺进被褥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