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能再见面吗
小夭和涂山璟被安排住到华音殿。
有医师来为白浅医治腿伤，白浅拒绝了。
一点伤而已，很快就长好了，犯不着寻医问药。
涂山璟轻声跟华音殿的婢女交谈着，似是在安排她的饮食起居。他事无巨细，凡是白浅吃用的东西他都要先查验一番，确认无误了，才摆到白浅面前来。
白浅一面享受着他的照顾，又不时忍不住鄙夷。
九尾狐族生来高贵，这混账小狐狸却肯放下身段讨好一个女子。
白浅突然睁开眼。
她看了一眼涂山璟，心道这小狐狸眼力倒是不错。能识透驻颜花，看出小六其实是个女子。
不过，报恩有许多种方式，何必把自己摆到如此低的位置，甚至不惜动用媚术，只为得到别人的爱？
白浅暗自摇头，不再多想。
夕阳西斜时，有人来传话，说俊帝要见她。
幽深的大殿内，俊帝端坐在上首，颛顼也在。
涂山璟以叶十七的身份向俊帝叩拜行礼，俊帝未置一言，只是盯着小六，目光深远。
白浅沉默片刻，仔细筹措用辞：“我……可以和您单独说话吗？”
俊帝眼中似有触动，他一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
很快，殿内只剩他们二人。
俊帝离开坐榻，毫不拘礼地在她身边席地而坐。
“他们都走了，这里没有别人，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俊帝语气温和，眼中满是慈爱。
白浅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毕竟是他亲自抚育的孩子，俊帝对小夭或许是真的宠爱。
一瞬间，白浅忽然想通了。
小夭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或许是因为她从出生起的容貌就是假的。
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小夭的长相肖似她的亲生父亲。
所以她的母亲和俊帝一起用驻颜花改变了她的容貌，隐瞒真容，只为了保护她。
白浅感到一丝愧疚。
她冲俊帝笑了笑，嘴巴张了又张，终于说出口：
“爹……爹爹……”
说着竟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冰凉的泪珠在脸颊滑落下来。
白浅怔愣住。
这感觉太陌生，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哭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俊帝抬手，用衣袖替她拭去眼泪。
“活着就好……”
他喃喃地说。
“回来就好。”
他又补充道。
待情绪恢复，白浅试探地说：“我暂时还不想恢复王姬的身份。”
“好。”
俊帝立即答应。
白浅没想到俊帝答应得这样爽快，心里的愧疚一下子又深了，早就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有点说不出口。
半晌，她还是说道：“我……想先去一趟玉山。”
俊帝这次没有立即回答，他摸了摸小夭的头，柔声道：“好，只是这次不能再私自离开玉山了，若想回来就告诉爹爹一声，爹爹派人去接你。”
白浅低下头。
俊帝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还没用晚膳吧，陪爹爹用些吧。”
白浅点头，态度端正地陪俊帝用了一餐饭。
三日后，腿伤见好，白浅拄着拐去向俊帝辞行。
俊帝嘱咐了她许多话，白浅静静听着。
最后，俊帝问她：“你不打算告诉那小子么？”
谁？涂山璟吗？
白浅看向俊帝，突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颛顼。
“我给他……给哥哥写了封信。”
俊帝点点头，又问：“你与涂山家的那只小狐狸，是什么样的关系？”
白浅道：“我救过他一命，他欠我的恩情，不过，如今已经还完了。”
俊帝探究地看着，末了未置一言，只让她万事小心。
蓐收带着一队侍卫护送她，涂山璟坚持要一起去玉山。
白浅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马车。
路上，她将写给颛顼的信改了又改，终于在到达玉山脚下时收笔。
蓐收将人安全送达玉山，便立即请辞，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待。
只有涂山璟还不愿离去。
“小六……”
他唤着小六的名字，眼中盛满了哀伤。
白浅说：“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涂山璟眼神一亮，却仍然有掩盖不住的悲痛。
“不麻烦，你尽管说。”
白浅拿出信封，递给涂山璟。
“请你再去一趟五神山，将这封信亲手交给颛顼，不能假手他人，也不能叫别人劫走，一定安全送到他手中。”
“好。”涂山璟毫不犹豫地应下。
得到涂山璟的应答，白浅放下心来。
狐族狡黠，却不轻易许诺，但凡答应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涂山璟将信封收好，定定地望着她。
想到这小狐狸不惜得罪高辛王，也要帮助小六逃走，白浅一时心软，叹口气道：“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是高辛的大王姬。”
涂山璟了然一笑：“我想到了，但不敢确定。”
“从前，我离开玉山后出了些意外，一身灵力被散尽了。后来我隐姓埋名、变幻容貌，在大荒四处漂泊，这里住一阵子，那里住一阵子，本以为这样过一生也不错。但如今，父王找到了我，我不能再逃避了，也不能再任性了，只是……作为王姬，没有灵力可不行，要恢复灵力，玉山便是最好的选择……”
白浅停了下来，她注意到涂山璟的笑容不似刚才那样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的笑，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脸上是动人的欣喜。
他说：“小六，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说这些，真的，我很高兴。”
白浅见不得他这副快意的样子，立即板起脸。
涂山璟察觉到小六的情绪变化，便也收了笑容，正色问道：“小六，你要在玉山待多久？”
白浅摇头：“不知道，也许三五年，也许八九年。”
“那我能来看你吗？每月……每年来看你一次？”
白浅继续摇头：“你知道的，玉山是上古圣地，没有王母的允许，外人进不来。”
“我明白……”涂山璟抿出个难看的微笑，“只是……若你离开玉山，我要去哪里找你呢？那时你是做男人还是做女人？身长几尺？面貌如何？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白浅轻笑一声，同往常一样拍了下他的肩膀。
“会再见面的，我路过青丘时定会去涂山府，找你讨壶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