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贮藏(Schatzbilduug)
对立的二商品形态变化,继续循环着。卖与买,不断交错着。这继续的循环,不断的交错,表现在货币不息的通流上或不绝流通的货币机能上。但商品形态变化系列一旦中断,卖之后不立即继以买,货币就停滞了。或如布瓦歧尔培尔(Boisguillebert)说它就由可动的变为不动的,由铸币变为货币了。
自商品流通发展以来,即有保留第一形态变化结果(即商品的转形姿态,或其金蛹)的必要与欲情,随着发生[38]。在这种必要与欲情下,商品的售卖,非为要买商品,乃为要以货币形态代替商品形态。于是,形态变化不复是物质代谢的媒介;它成了它自己的目的了。商品的转形姿态,因此,不为绝对可以让渡的姿态,也不为仅仅暂时的货币形态。货币凝固为贮藏的货币,商品卖者成了货币贮藏者(Schatzbildner)。
当商品流通初开时,化为货币的仅为使用价值的剩余。金与银,是有余或富之社会表现。有一些民族,其传统的自给的生产方法,与固定的有限的欲望范围相照应,而在这些民族内,素朴的货币贮藏形态是永久化了。在亚细亚,尤其是在印度,情形就是这样的。凡德林(Vanderlint),信商品价格由国内现存金银量决定的凡德林,就问为什么印度的商品这样便宜,答,因印度人埋藏货币。他说,自1602年至1734年,他们埋藏的银计值150,000,000镑,那是由美洲经欧洲到印度的[39]。自1856年至1866年那10年间,由英国输往印度和中国(转往中国的银,大部分是再流出到印度的)的银,也值120,000,000镑,那原来是为交换澳大利亚的金的。
商品生产越是发展,每一个商品生产者都不能不注意物的神经(nervus rerum),不能不注意“社会的质权”(gesellschaftliche Faustpfand)[40]。他的不绝更新的欲望,使他必须不断购买别人的商品,但他自己的商品的生产与售卖,又不能不费时间,并依存于机会。要不卖而能买,那自然要以前曾有卖而不买的时候。这种活动,当作一般的活动,似乎是自相矛盾的。但在贵金属直接与别种商品相交换的贵金属产源地上,就是有(商品所有者方面)卖,没有(金银所有者方面)买的[41]。以后的没有买的卖,又不过使贵金属更配分在一切商品所有者间。所以,在商业进行的每一点,都有金银的贮藏,不过程度不等罢了。商品有当作交换价值,或交换价值有当作商品来保持的可能性以后,贪金的念头就发生了。随着商品流通的推广,货币的权力是增加了。货币成了富的随时可以使用的绝对社会的形态。“金是一个令人惊叹的东西:谁有它,谁就能支配他所欲的一切。有了金,要把灵魂送到天堂,也是可以做到的。”(哥伦布自牙沫加寄发的信,1503年)货币既不说明它是由什么转形成的,故每一物无论为商品否,皆可转化为货币。一切都是可以卖可以买的。流通变成了一个社会的大蒸馏器。一切都要抛到里面去,俾能化为货币的结晶再出来。就连圣骨也不能抵抗这个炼金术,还没有圣骨那样粗硬的,人类商业范围以外的微妙的圣物,是更不能抵抗了。[42]不仅商品间的质的差别,会在货币的形式上消灭;同样,货币这位彻底的平等主义者,还会把一切的差别消灭[43]。但货币也只是商品,一种可为任一个人私有的外界物。因此,社会的权力成了私人可以私有的权力了。因此,古代社会常非难它,说它是一切经济秩序和道德秩序的破坏者[44]。而曾在幼年时代拉住财神头发,并从地中心把财神拉出来的近代社会[45],却颂扬金的圣杯,认它自身的生活原理是辉煌地体化在其中。
当作使用价值,商品会满足一种特殊的欲望,并在物质财富中成为一个特殊的要素。商品的价值,则测量该商品对于物质财富的各个要素有怎样的吸引力,并测量该商品所有者有怎样多的社会的富。在野蛮的简单的商品所有者看来,甚至在西欧农民看来,价值都是与价值形态不能分离的,从而,金银贮藏的增加,即是价值的增加。当然,因货币本身价值变化之故,或因商品价值变化之故,货币的价值会发生变化。但从一方面说,200盎斯金,总比100盎斯金,300盎斯金总比200盎斯金,包含更多的价值;从他方面说,这种东西的金属的自然形态,总归是一切商品的一般等价形态,是一切人类劳动之直接社会的体化物。货币贮藏的冲动,本来是无限制的。从质的或形式的方面看,货币因为可以直接和每一种商品交换,所以是无限制的,是物质财富一般的代表。但从量的方面看,则现实的货币额又是有限制的,只是效力有限的购买手段。货币在量方面有限和在质方面无限的矛盾,使货币贮藏者不绝地像西细法斯(Sisyphus)一样,从事于蓄积的工作。这种贮藏者,是像世界征服者一样,征服了一国,又想征服一国。
金要当作货币从而当作贮藏物来被保存,必须断绝流通,不用作享受品的购买手段。货币贮藏者,遂把他的肉欲牺牲在黄金拜物教面前了。他诚心信奉禁欲的福音。但从他方面说,他能在流通界取出多少货币,又就看他能在流通界投下多少商品。生产愈多,则售卖量愈大。因此,勤劳、节俭、贪吝,成了他的主德。多卖少买,成了他的经济学全部[46]。
以上所言,为货币贮藏的直接形态。但在这形态之外,尚有一种美化的形态,那就是金银商品的保存。这种形态,与市民社会的富偕同发展。“让我们成为富翁或像似富翁。”——第德罗(Diderot)语。这样既使金银除有货币机能之外,尚有一个广阔的市场;又为货币创立了一个潜伏的供给来源,使金银可以在社会激动的时期,流出来供人使用。
金银贮藏,在贵金属流通的经济中,实行着种种的机能。它的第一种机能,是由金银铸币的通流条件发生的。如上所述,商品流通在范围、价额与速度上有不息的变动。跟着这种不息的变动,货币的通流额也不断地有增有减。所以,货币的通流额必须能有伸缩。有时候,货币须被吸收化为铸币;有时候,铸币须被斥化为货币。倘若实际通流的货币量,要不断适应于流通领域的饱和程度,则国内现存的金银量,必须比当作铸币用的金银量更大。这条件是具备了的,因有货币贮藏着。货币贮藏的蓄水池,可以当作流通货币流入和溢出的水路。货币通流水路之不致于泛滥,也即赖有此[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