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殖民职业技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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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服刑的方式

“下午一点三十九分四十五秒,在嫌疑人持续了连续十一分钟的殴打后,广场的保安通过监控得知情况,即刻出动赶到现场,使用防爆叉和盾牌将犯罪嫌疑人控制住,并拨打急救电话。”

“下午二点整,送往医院的被害人顾某宁进入ICU开始抢救,面部严重凹陷和骨骼破碎,前后脑遭到致命性撞击,最终抢救无效身亡。经过法医鉴定,死者的死因是由于面部骨骼粉碎塌陷,堵塞呼吸道致死。”

“目前嫌疑人顾某收容在优城路拘留所,检察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鉴于此案性质极为恶劣,手段极为残忍,被告毫无悔改觉悟,面对被害者家属的哭诉反而予以嘲笑和恶毒辱骂。此类案件,应当上报更高级司法机关,建议从快、从严、从重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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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德不顾双手缠绕着绷带,依旧将其交叉垫在脑后,哼着小曲,注视着眼前拘留所的天花板。

旁边的狱友蹲完坑出来,看到他这么悠闲,坐到铺上,忍不住问道:“哥们儿,你这么闲,快要出去了?”

“没有。”顾德笑着回答道:“不出意外应该是死刑吧。”

狱友立刻仰起上身,肃然起敬:“哥们,你这心态我佩服,能跟我说说,是犯了啥吗?”

“也没干啥。”顾德玩味地说道:“大概是虐猫吧。”

“虐猫咋还能死刑啊!那我这偷人电瓶,岂不得蹲个五六年?”

就在这时,狱警敲了敲大门,喊道:“1910号,出来。”

“来了。”顾德配合地说道,转头对狱友说:“应该是送我去监狱的,现在都是无痛死刑,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你好好改造,出去后正常生活,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待到狱警给他铐上手铐,套上头套,一路提溜出去。

然而出乎顾德的意料,他越是跟着队伍往前走,身边的脚步越少。

到了最后,他的身旁就只剩下了一个脚步。

“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别让我们的新生吓着了。”

一个爽朗的女声响起。

顾德还没想明白,手铐咔嚓一声,被人打开取下,接着连头套也被一同摘下。

他迷茫地抬起头,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留着绿色短发,身材窈窕的女子,看起来也就是大学生的年纪,上身穿着宽大的白色运动外套,下身就穿了一条牛仔短裤,即便是在晚上,那两条大白腿也有点晃眼。

她依靠着背后的石头,朝着自己笑了笑。

“哟,学弟。自由的感觉如何?”

她的声音很动听。

应该说。

这是被堂妹诬陷、姑姑一家排挤两年以来,顾德第一次听到不含任何恶意,只是处于关切和调侃的女声。

顾德扫了一圈四周,自己此刻正身处在一座半山腰间的草坪上,向下望去,还能看到之前收容自己的拘留所。

前后两侧,几个押送他的狱警正在脱掉身上的制服,换上休闲舒适的服装。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但是你先别问。”

绿色短发的女孩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递交到顾德面前:

“首先我们需要向你道歉,作为学院的职员家属,在出现这种问题之前,我们居然一直没有找到你。”

顾德茫然地接过来,低头读出信奉上面的内容:“学院22届优秀毕业生和职员——顾新勇&韩少芳。”

顾德顿了顿,瞳孔一缩,连忙说道:“这是我父亲的名字?你们是他们母校的人?那你们知道他的下落吧?我的母亲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捏着信封的手不住地颤抖,顾德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

他印象里,父母只在自己很小时候,大家曾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

也就是在那段时候,父亲亲手指着那套房子的二楼,告诉他:一楼留给姑姑一家住,因为姑父曾经帮助了他很多。这样姑姑一家就算再落魄,也能够开个超商便利店什么的,维持生计。

二楼是留给他的。

以后不论顾德多倒霉,遇到了多坏的姑娘,也没办法把这二楼平层从他手里夺走。

“……谁也夺不走。”

顾德喃喃道。

多少年了,他从未听过父母传来消息,姑姑一家看在按时打到账户上的钱,也算是对他和颜悦色。

父母是做什么的,不论是姑姑还是顾德都不清楚。

只知道他们在国外干的不是轻松的活计,辛苦一年还回不来国,寄来收入也比不上姑父公司随便捯饬几下。

本身就算不靠那笔钱,顾晚宁也是被宠坏的富小姐,高光的时候,甚至能在市里的商业街给自己喜欢的艺人租下来一天的广告牌

直到姑父公司出事,狼狈逃窜到东南亚去,大量资金冻结不说,还丢了一屁股债。留下姑姑一人支撑家庭,可即便如此,顾晚宁也没有改掉她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缺少零用钱,就从身边人手里折腾。

不光是顾德,学校里应该还有好几个女生也受到她的变相胁迫。

本身寄人篱下就已经很丢人了,被顾晚宁诬陷勒索后,为了不被姑姑赶出家门,顾德忍气吞声了三年,只盼望着赶紧高考结束后,逃离这个地方。

但没想到,一年前家里人打过来的生活费就断掉了。

自那以后,顾德的生活环境就变得越来越差,姑姑对他的态度更加恶劣,他偷摸打工赚的钱,不仅要被顾晚宁勒索走一部分,还要再被姑姑索要一部分。

好不容易凑起来了去集中补习班的钱,还没认真学习多久,顾晚宁又迷上了一个新出道的偶像团体,吵着要他退掉补习班,连高考也一并放弃掉,嘴上说是“反正也考不上好大学,不如集中精力去打工赚钱”,其实就是盯上了补习班的赔偿金。

如果,如果在遇到这些事情之前,爸爸妈妈在身边的话……正常的孩子遇到这种问题,有父母出面肯定就能摆平。

再不济把姑姑他们家赶出去的话,至少有长辈指出顾晚宁的错误,训斥这个公主病一顿……他和顾晚宁的关系也不至于持续恶化,最终到了亲人相残的地步。

顾德紧紧捏着信封,百感交杂之间,泪珠不自觉地涌出。

“对不起,老爸老妈,我考不了公务员,也当不了兵了,还杀了自己的亲人……我真没用吧?”

他并不责怪父母不在身边和缺失陪伴,没有健康成长起来是自己的问题。

顾德只是,很高兴。

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定期打来的资金,证明他们还活着的父母,终于有了消息。

这就已经是好事了啊!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好的?

他抬起头,期望着看着绿发女生。

‘告诉我吧!告诉我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就算见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快死了,只要能够知道他们还在人间,我不是没有父母的小孩,这就足够了!’

“首先,要告诉你一个很遗憾的消息。”

绿发女生看着顾德激动的模样,先泼了一盆冷水:

“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和职员,也就是你的父母顾新勇和韩少芳两人,已经MIA(Missing in action,行动中失踪)长达一年时间了。”

“按照学院的规定,外勤职员应该向学院定期汇报自身的情况,如无特殊问题,还应该回到本部述职。断联失踪如此长的时间,足以认定为叛逃或者死亡。”

顾德眼中的热泪几乎凝固,他张了张口,怔怔望着对方:“你是说,他们不在了吗?”

“就在两天前吧,学院的决策委员会下达了宣告死亡。”

绿发女生赶紧解释道:“一般来说宣告死亡要自失踪之日起年满四年才会下达,但是你父母的情况有点特殊,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如果不及时宣告死亡,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认定是叛逃。”

“请你理解,顾学长和韩学姐肯定还活着,只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为了保护你,才作出这种决定。”

“那,那。”顾德不知所措地看向对方:“你们到底是谁?从刚刚开始,你们一直在说什么学院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我这种罪行,理论上应该都该进入死刑了。按照流程,不应该是先被移交司法机关,提起公诉,审判,二审,可能都没有二审,直接宣判死刑,关押监狱,进入死刑复核程序……总之最后我应该会死的。”

“你们是谁?为什么还能从监狱里把我直接带出来?”

“这个嘛。”绿色短发的少女会心一笑:“你是犯了杀人罪没错,但是刑罚方面,还是有些余地的。”

“这是什么意思?”

“别逗他了,郝文茜。”

一个换好休闲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展示给顾德,说道:

“顾学长和韩老师是很优秀的人才,对于学院也好,对于联邦甚至全人类来说,都很重要。所以看在他们的份上,你的死罪被转化为了终身服刑。”

“好歹给新生做点思想准备的时间吧。”被称为郝文茜的绿发少女耸耸肩:“这位是徐赫廷,和我一样,都是你四年级的学长,负责过来接你入学的。”

“不光是入学。”徐赫廷说:“这是你终身的刑罚——被告人顾德,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谋杀对象更是和自己朝夕相处十三年,还有血缘关系的堂妹,手段更是残忍,竟然一拳拳将人面部砸碎——如果这个社会能让你这种人逍遥法外,那只能说法律有跟没有区别不大了。”

“我不在乎这些。”顾德摇摇头:“我只想知道……我接下来会怎么样?还有我的父母,他们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你会知道的。”徐赫廷淡淡说道:“你会用你的一生去赎清你的罪行,在这个过程中,你也有去寻找答案的自由。”

“总的来说就是,你现在其实有两个选择。”

绿发女孩郝文茜弹出左手食指:

“第一,拿着你的入学通知书——就是信封里装着的东西,我们会带你去你父母的母校服刑,你会在那里接受教育和改造,同时作为学生和罪犯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在这期间呢,你还能拥有一定的自由,或许有机会能够去找找答案。”

她说着,又弹出来中指:

“第二,我们现在把你转手交给优城路监狱,你会被关押几个月,然后吃顿好的,之后上路。一命抵一命,你姑姑少了两张口要养活,肯定轻松很多吧。”

“还是那句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你活下去并不代表着你真的自由了,不论走到哪里,你身上的杀人犯标签是摘不掉的。”

“至于要如何选择,这一点看你。”

徐赫廷抱着胳膊:“老实说,第二条路不见得是坏事,你要背着一辈子杀人犯的名号。等你到了那地方就会知道,有些事情不见得比死来的轻松——”

“我选一!”

顾德毫不犹豫地喊道:“我跟你们走,我愿意入学!不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十三年吗?原来自己都离开父母这么久了。怪不得,连他们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他们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受的委屈无人倾诉,自己犯下的错误无人训斥,就是因为他们不在身边,自己才会一步步踏上这种道路。

至少,至少在自己死之前,让我知道他们长啥样子吧?让我知道自己不是没爹没妈的孤儿。

郝文茜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顾德一愣:“什么意思?”

他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朝他袭来,很像他高二那边学校体侧,有一个女生投掷实心球丢歪砸在他的脑袋上。

顾德没有出事,也没受伤,他身子一直很能抗。就是后续的脑震荡,让他半个多月都没缓过劲来,在那时候,他看东西都是重影的。

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被无数的触手牵扯吞没,近在咫尺的两人对话声越来越远。

“……郝文茜,你觉得他能挺过入学测试?”

“怕啥?如果这批负责的人是陈定义,还算不好不坏。”

“我听消息说,老陈是去一年级当辅导员。那负责考试的……只能是主任了吧?”

“——所以我之前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晚一点来,别把新生磨坏了。”

“再差无非也就是赶到那边去,对他来说,人少点或许过得才轻松吧?”

“嘿,瞧您说的,都进了这所学院,还有什么轻松啊。”

顾德努力地尝试挪动身躯,用看不到的手朝着上方抓去,可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不断地向下坠落。

直至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