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们将继续前进
林地。
两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追随着眼前的微光。
站在前面的那人个子稍高、身披兜帽风衣、光着脚。
此时正紧紧贴着地面，无声地跟上面前的目标。
而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后面那人的动作竟然完全与前面那人一致，简直就如同有延迟的镜像复制一般！
费德里克看着井边那散发着微光的人影，舔了舔嘴唇。
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林地晃悠。
为的就是寻找一份新的尸体。
没错，跟在他身后的那“人”，正是他的召唤物——一具【破碎行尸】。
而很快，前面井边那人就会成为第二具。
观察了那人一路，费德里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绝对是个新手。
甚至连学徒都算不上。
林地无光无色。
任何的光源都如同一座茫茫大海上的明亮灯塔，将周围的一切吸引过去。
也只有新手会在林地之间如此大摇大摆地使用【灯】之秘传照明前行。
而像他这样精通无形之术之人，往往有更为精妙的方法。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之下悄无声息地尾行。
在发现对方的目的地是“井”之后，费德里克心中更是暗喜。
在扭曲的林地中，对方还可能有逃跑的机会，然而在这种大空地下对方绝对赶不上自己的速度。
“就是现在，上！”
在黑暗之中，费德里克果断下令道。
……
……
康纳朝井里望去。
只是井里黑黝黝的一片，深邃的井壁仿佛吸收了他身上的全部光线，让他根本无法看清井底有什么。
就在他尝试着激发自己的【灯】之秘传，好让光芒传递得更远一些的时候，从他侧后方的树林之中，突然传来窸窣的声音。
“谁？！”
康纳的心猛地一颤，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传来。
就在回头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冲来！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脑海中飞蛾那愤怒的嗡鸣。
强忍着剧烈嗡鸣给他带来的不适，康纳的反应很快……
躲闪并不是他的强项，此时在这么短的距离之间，躲闪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他抽出腰间左轮。
转瞬之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冲来的黑影，随后强烈的火花迸射出来！
击发！
“砰！”
精确命中！
借着火光，康纳也看清了那冲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具已经看不清面貌的尸体，一道巨大的裂口几乎将这具尸体分成了两半，腐臭的鲜血和脓液从中不断流出。
看到这幅景象的康纳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想被那东西碰上！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被左轮手枪击中，那具尸体却并没有倒下。
只是身形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再次朝着康纳冲来！
不过，仅仅是这一点点时间也足够康纳作出调整。
他调整好枪口，继续击发！
砰！砰！砰！
全部命中！
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而现在，康纳最不缺的就是火力！
管它是什么东西，康纳就不信它不会死！
对着那具尸体清空弹夹以后，康纳喘着粗气，看着它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
为了以防万一，康纳再次通过【铸】的能力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左轮手枪。
端着子弹上满的左轮手枪，康纳再次感觉到安心了一些。
朝着那具尸体的头部开了一枪防止复活之后，康纳这才开始向着那具尸体靠近。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康纳用力踹了那具尸体一脚，确定它是真的不会动了。
绕着尸体观察了一圈，康纳脑海中勾勒出了这具尸体的信息。
【破碎行尸】
【性相：召唤物】
【准则：？】
【描述：一股撕裂之力将这具尸体拖回半死不活的状态。它一移动，身体就会像碎玻璃一样嘎吱作响。它的手掌是骨片交织成的利爪。看起来它随时可能倒下。】
“……这是被召唤出来的？”
康纳看着破碎行尸的性相眉头一皱。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还有他幕后的主人。
想到这里的康纳小心翼翼地将左轮手枪收起。
随后再次来到井边。
俯下身子……
就在他俯身的时候，他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
好似骨头散架的声音，或者是已然散架的骨骼正在复原。
那具已经“死去”的破碎行尸，竟然再一次站了起来！
这次它的速度慢了许多，但行动显得小心翼翼。
几乎没发出任何的声响，它便移动到了康纳的身后。
随后张开嘴，露出那排列不齐的尖牙，朝着康纳狠狠咬下！
然而，就在那破碎行尸即将触碰到康纳的刹那……
康纳周围的光芒瞬间熄灭。
林地恢复了无色。
……
“逃了？”
在树林边缘看到这一幕的费德里克，心中有些焦急。
自己的召唤物似乎并没有命中目标。
更有可能的是，对方早已经逃之夭夭。
毕竟，如果被自己的破碎行尸咬中，对方怎么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
此时他才感觉，自己似乎远远低估了对方。
能将自己的召唤物反杀，这已经足够的不可思议，需要很强的运气成分。
“可惜……”
就在费德里克还在为猎物逃走感到惋惜的时候，他察觉到有一个影子，正在朝自己飞速接近！
“不是选择逃跑而是来送死吗？！”
对方的行动根本没有丝毫的掩饰，发现这一点的费德里克顿时大喜！
“来送人头了！”
那人明显不擅无形之术，甚至对于秘术一无所知。
他肯定不知道一件事，自己作为召唤者，实力远比召唤物强大的多！
如果那小子跑掉，自己还得费一番功夫，可如今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费德里克立即催动秘术，他的身形开始迅速变得透明。
施法会在2秒之内完成，在那之后费德里克将能够更加完整的施展【冬】之力量。
在那位神灵的协助之下……
然而就在他全力施法之时，极为强烈的嗡鸣声从他耳侧响起！
一个不稳，费德里克的施法直接被打断，他的身体也恢复了原本实体的形态。
下一秒，一把左轮手枪抵在了他的后脑勺。
“你是谁？”他听见那个声音问道。
“不……不要……”恐惧占据了费德里克的大脑，此时的他能想到的只有求饶。
然而，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根本没想听他说话。
死亡的感觉如同一阵风吹过费德里克的耳侧。
“既然你想杀我……那你就去死吧。”
“砰！”
下一刻，费德里克的大脑像一个西瓜一样炸开，红白混杂的液体四射而出。
……
……
“呼……”
看着眼前那人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原地愣了两秒的康纳，终于反应了过来。
指尖因过度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手上黏糊糊的感觉此时也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一种血腥的气味钻入他的大脑……
“我……我杀人了。”
此时的康纳，再也难以抑制自己反胃的感觉。
五脏六腑在他的体内疯狂的冲撞，夹杂的大脑内的嗡鸣……
“呕……”
康纳难以抑制地弯腰呕吐了起来。
将污秽之物全部吐了出来以后，康纳背靠一棵大树坐下。
他的手指依旧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
“为什么我会对他有怜悯之心？”
康纳回想起自己在开枪前的一瞬犹豫。
……或许是知道，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不……”
“不，不，我是对的……”
“我是对的！”
“如果我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我！”
康纳在脑海中怒斥着自己软弱的想法，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好受一些。
可是那个声音又出现了，那个声音正义言辞地质问着他：
“……为什么不逃跑？”
“刚才，你明明有机会离开那里。”
“不！”康纳听到了自己脑海中愤怒的低语，“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与他，无冤无仇！”
“可是，他却想杀了我！”
“所以，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
“……其实，你只是想要独吞井中物质吧？”
“那又怎么样？！”
那个声音再次炸响。
“那又怎么样？我想变强，我必须变强！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世界上自由地活下去。”
“是吗？”
……
“或许是的。只是……有点累。”
那争吵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康纳似乎说服了自己。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爬起身的康纳，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少了些什么。
鲜血与呕吐物混杂的气味仍然恶臭扑鼻，不过此时的康纳，仿佛全然不在意这些。
无视了左轮手枪上黏糊糊的脑浆和血浆，康纳将手枪收回腰间。
打量着那具尸体的视线显得有些冷漠。
“一般的召唤物，无法脱离其主人行动。”
正是因为如此康纳知道这具【破碎行尸】的召唤者就在他的周围。
方才，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发着光的虚影之后，康纳潜入了树林。
果然在他离开之后，那具尸体再次行动了起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大摇大摆地站在不远处操控着自己召唤出来的行尸。
当然，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之下，想要发现召唤者的存在确实不容易。
但是这是建立在康纳单独作战的情况下……
空中那些白胖的飞蛾，早就将召唤者的位置暴露了出来。
“在最后一刻，似乎也是飞蛾帮了我……”
这次康纳并没有说谢谢。
言语已经无法表达他的谢意。
他知道飞蛾能够感受到他的想法。
没再思考什么的康纳上前一步，开始在尸体上摸索起来。
杀了人不摸尸体，等于没杀。
“能够驱役召唤物，这种人才应该是个超凡者吧？”
康纳向飞蛾问道。
可飞蛾却是否定了他的想法，并且表示，像这种人也不过只是普通人而已。
充其量就是个学徒，甚至连通晓者都算不上。
而在通晓者之上，还有长生者、具名者、以及司辰，也就是神……
听着飞蛾的叙述，康纳有种既明白又糊涂的感觉。
“这样看起来，这个世界算是一个高魔世界……”
毕竟他以为的一个比较厉害的召唤师竟然连超凡都算不上。
想来飞蛾的力量层次也很高才对，这样的角色它似乎连看都看不上。
将尸体摸了一圈，康纳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
就在他感到有些失望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那人的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一个什么东西。
有了这个发现的康纳感到一阵欣喜。
在临死之前还这么视若珍宝，想必是个好东西了。
想到这里的康纳将那人发软的手指掰开，取出了那件物品。
“好冰……”
在摸到那件东西的时候康纳不禁讶异，即使是曾被紧紧攥着，那个东西却冷得像个冰块一样。
这是一个用骨头制作而成的笛子，看起来非常精巧的一个小玩意。
【骨笛】
【性相：？】
【描述：此物的声响将会停歇。】
“要不要吹一下？”
没有太多的犹豫康纳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吹了一下骨笛。
没有声响。
“难道一定要接触才能吹响？”
拿着那个骨笛，康纳皱了皱眉头。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下不去嘴。
这毕竟是死人的东西，而且上面说不定还有前主人的口水。
不过最终康纳还是将笛子放到嘴边。
直接对着笛子吹了一下。
当那骨笛接触到康纳的嘴唇时，一种极度寒冷的感觉传来，这种感觉比起拿着骨笛还要冷上数倍。
然而，即使是这样，这个笛子依然吹不出声音。
“坏了？”
就在康纳以为是笛子坏了的时候，从他的身边，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吱呀作响的声音。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康纳猛然低头……
只见一只苍白、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那个只剩下半个脑袋的“人”，独眼中闪烁着入骨的仇恨……
“你……你居然……”
“我要杀了你！”
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那“人”嘶吼着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朝着康纳咬来！
“……我一定要杀了你！！”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康纳，眼神之中却闪烁着异样的神色。
“为什么？”康纳低声反问。
可他没打算得到回答，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的双眼中浮现起一抹异样之色。
原来一个人可以无缘无故想要杀死另一个人。
“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人并没注意到康纳的异样，撕扯下康纳一大片血肉的他含糊不清地吼道。
“为什么要杀了我？”
“我认识你吗？”
康纳的眼神，被一种极度的愤怒占据。
“还有……”
“你为什么不死啊？”
任由着那人撕扯着自己的骨肉，康纳不闪不避，而是拔出短剑，高高举起。
全身的肌肉紧绷，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力量与愤怒。
这一剑，无可阻挡……
无可违逆！
“狮子斩！！！”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此时康纳手中的短剑，如同雄狮一般，仿佛能够撕裂一切！
剑锋迅速通过了那人的血肉，在那人身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然而康纳的斩击还没有结束，他再一次举起剑刃。
“让你死，你就去死啊！”
康纳一字一顿地吼道。
斩击……再斩击！
血肉飞溅，可他却丝毫不累一般。
“去死吧！”
不知过了多久，当康纳看到那人涌出的鲜血从暗红转为暗黑，那具身体终于软趴趴地躺在地上以后……
康纳知道，他是真的死了。
自己的身上，早已被那人的撕咬和抓挠撕扯得支离破碎，疼痛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
然而，此时的康纳，竟不可思议地咧开嘴，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这一次，是我赢了……”
一种别样的领悟的感觉，从他的脑海中喷薄而出。
【刃】之准则。
【刃是战斗与抗争的准则。】
【一切征服都在刃处开始。】
【……他流出鲜红的血，然后是黑色的。他不该挡我们的道，我将继续前进。】
就在康纳静静领悟这来之不易的知识的时候，在他的惊异之中，那人的尸体、那骨笛开始缓缓消失。
鲜血流淌过后的光滑剑面之上，出现了一双属于少女的冷冽的双眼。
康纳看到她正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路为玻璃，墙为刀刃，步步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