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徐达
钟离知县殷博率一百义军以最快速度将城中五个平日里横行无忌、残民虐民的大族连根拔起。
五家被抄家，家主、少爷、恶仆等六七十号人被押到西城菜市口，当着数千百姓的面，斩掉头颅，随后一众首级被挂在四城城墙之上。
一时间钟离百姓拍手称快，那些往日里被五家大户欺压的百姓痛哭流涕，奔走相告，皆言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大量的财货、牲畜、粮食被送进於皇寺，寺内杀猪宰羊，肉香阵阵，高彬自是敢怒不敢言。
殷博并未回寺，灭了五家不光是抄家杀完人就万事大吉的，按照孙恺意思，只杀罪有应得之人，那些妇孺，免于一死，只不过没了家族照拂，就算宅院尚在，想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想来也是难如登天。
除此之外，五家大族消亡，其名下土地也该妥善处置，好在殷博在钟离当了两年父母官，于是分配土地诸事，办的自是井井有条。
于此同时，城中张贴起了募兵告示。
孙恺义军进城高喊的那些口号，满城百姓尽知，只不过不太敢相信罢了。
义军是贼，此为共识，指望贼不打家劫舍，还善待百姓？
怎么听都觉得荒谬绝伦，别说是贼，便是官军，朝廷，又有谁把底层的升斗小民当做人看？
蒙元统治下的华夏，汉人的命等值牲畜，甚至不如牲口，才是常态。
菜市口数十颗人头落地，百姓信了，或许说对处于深渊中艰难求存的小民而言，他们下意识的强迫自己去信。
相信这支进入县城对百姓真的秋毫无犯，还为他们伸张正义，诛杀劣绅，还给穷苦百姓分田的义军是真正的王者之师！
以至于募兵告示一出，城中募兵处台子还没搭好，前来应征的汉子便已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
负责募兵的是戚详和谭歌。
谭歌不知道戚详身上还有统领亲自交代的任务……
戚详杵刀肃立，一双虎目在每一个前来应募的壮丁身上游走。
孙恺交代，要注意有没有一个来自永丰乡，叫徐达的汉子，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将其招募进来，但不要过于刻意，如果没有……那他还得去永丰乡招兵……
谭歌端坐书案后面，书案上摆着纸笔，旁边还有三张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的绢帛，和当初孙恺训话时候给人取名的法子如出一辙，不过多了两三千个字。
刚应征的男子满肚子郁闷离开，他也算涨见识了，他竟然因为家中有妻儿被拒……
从来只听说某个草头王站出来造反，动辄募兵数万之众的，还真没听说过因为这个那个原因被拒绝入伙的。
“叫什么名字？多大？本地人？”
“赵大，23岁，钟离溪河人。”
“家中可有兄弟，双亲是否在世，自己可有妻儿。”
“有三个弟弟，爹已过世，娘还在，家里穷，娶不上婆娘。”
谭歌示意赵大去拎石锁，这石锁重三十斤，来应募的壮丁需要将石锁提起、放下五次才算合格。
这是孙恺亲自定下的规矩，用意是剔除掉一些明显过于虚弱或者病殃殃的男丁，三十斤的石锁都拎不起五次，也经受不起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对此，谭歌虽说不以为然，却也不会质疑。
很快赵大轻松将石锁拎起、放下五次，随后文盲赵大给自己瞎子摸象，点中一个鹏字，自此改名赵鹏。
谭歌递给赵鹏一块刻着编号四十九的木牌，道:“你是钟离县第四十九个入募的新兵，拿着这块木牌去於皇寺山下的新兵营，另外让你家人去新兵营领取二两银子和三十斤粮食的安家钱粮。”
赵鹏哎哎两声，双手接过木牌，千恩万谢。
眼看天色渐黑，成功应募的壮丁已经超过三百，等着应募的至少还有两三千……
另外，消息很快从县城扩散出去，越来越多的壮丁从四乡八镇涌入县城。
为了不辜负百姓的殷切期盼，募兵台上燃起数支火把，被殷博说动成为军纪执法员的八名读书人也来到募兵台摆下书案，有样学样，协助募兵。
戚详累了，想回去睡觉，明天再来充当站神……
人群中，一名二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如火如荼的募兵现场。
他便是徐达！
徐达出身农家，家境一般，没念过书，却天生一身勇力，平日里喜欢拿着一杆削尖的长棍当长枪使，久而久之，也练的有模有样。
天下烽烟四起，可对于徐达这些乡野小民而言，战乱离他们终究过于遥远，直到定远郭子兴起兵的消息传到钟离……
徐达很想投奔郭子兴，奈何妻子张氏临产，身为男人，岂有将妻儿托付爹娘兄弟，自己投军造反的道理？
于是徐达便也熄了投军的心思，五日前，张氏生产，一尸两命……
悲痛欲绝的徐达在安葬妻儿之后，又动了投军的心思。
徐达也是听闻县城被义军占了，还听说这支义军和传言中的义军很不一样，于是便来到县城，恰好看到义兵将砍下来的人头挂在城墙上面，其中几颗人头，徐达还认识……
再然后，徐达来到这里，不过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毕竟进城这支义军听说只有不到两千人，而他想去投奔的郭子兴已有数万兵马。
文人择良主，武人难道会例外？
徐达一直在彷徨，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准备投了孙恺。
原因很简单，徐达在这看了几个时辰，看到上千健壮汉子因为家有妻儿，或者没有兄弟却有双亲奉养被拒，这说明什么？
仁义！
拒绝这些人是不想双亲无子奉养送终，不想妻儿无人照料，这如果还不算仁义，什么算仁义？
还有让投军汉子拎石锁，是要招募身强体壮的壮丁，这叫什么？
这叫兵贵精不贵多！
再听闻孙恺部义军入城后喊的口号，以及入城后种种，徐达已然认定，孙恺乃当世明主。
如此明主，此时正如潜龙在渊一般，来日崛起，必然一飞冲天！
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徐达站在募兵台前。
“叫什么名字？多大？本地人？”
“徐达，20岁，永丰乡人。”
戚详精神一震，顿时不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