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结晶体（下）
女孩的哭泣声渐渐减弱，她的身体慢慢停止了颤抖。
她缓缓抬起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让人不经意间心生怜悯：“我真的做错了吗？”
他不确定眼前的女孩是谁，但她的眼泪和颤抖的声音让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能先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他轻声问道，试图打破这层无形的隔阂。
女孩没有回答齐放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女孩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深深的戒备。
想了一下，齐放还是决定开诚布公点好，回答道：“我是一名提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齐放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自己也对突然发生的一切摸不着头脑。
“提督？”女孩的语气先是有些疑惑，不一会儿，变成了那种满是怀念的口气，“提督，好久没有听到过的词语了。”
女孩的声音渐渐柔和，仿佛这个词汇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
齐放的心微微一动，他感觉到这个女孩或许并不是敌人。
“你认识提督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试图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事情。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道：“我叫布雷恩，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一名舰娘。”
齐放心头大震，布雷恩，李尔故事中那位沉没的舰娘吗？可她不是早就已经沉没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沉没，代表舰娘已经死亡，不过是换成了委婉点儿的说法。
“你的提督是李尔吗？”，齐放犹豫着对布雷恩问道。
布雷恩伸手将遮盖面部的长发拨至两侧，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映入齐放的眼帘。
那些疤痕，像是裂缝一般，在布雷恩一侧的脸上纵横交错，不时还有深紫色的能量在溢涌。
布雷恩的一双瞳孔，看不见眼白，全成为了漆黑的墨，瞳仁外圈金色，内里紫色，眼角还挂着尚未干的泪痕。
整张脸看上去，和那些堕入深海的舰娘别无两样。
“你认识李尔吗？”，布雷恩对着齐放问道。
齐放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过得还好吗？”，布雷恩似是陷入了回忆，慢慢说道，“他以前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同时也有雄心，有抱负......”
说着说着，布雷恩的声音沉了下去，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中。
齐放看着沉默的布雷恩，“我从李尔那里听说了你的故事，真的很抱歉。”
“这位提督，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布雷恩歪头对着齐放问道，不理解齐放为什么对着自己道歉。
齐放摇了摇头，“你不是问自己有没有做错吗？”
当齐放问出这句话时，很明显能看到，布雷恩的脸色愈发变得痛苦。
那些不好的往事，纷纷从记忆深处涌出，再次找上了她。
“他们说你做错了，你就真的做错了吗？”
“那些人，不过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跟你谈论是非对错罢了。”，齐放再次说道。
布雷恩面孔扭曲着看向齐放，等待他的下文，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折磨了自己无数日夜的答案。
布雷恩的问题，其实很好概括，立场重要，还是是非重要。
这是人类构建文明社会以来，折磨了无数个哲学家，思想家，乃至每一个普通人数千年的问题。
科沃的人，准确来说是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为什么都认为舰娘跟深海战斗要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
因为这站在人类立场上看是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坐山观虎斗，人类老早就开始玩的把戏了。
人一旦站了立场，就会认为反对自己的全是错误，只有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
为了所谓的立场，甚至连最基本的道德是非也不会去区分。
符合利益，他们支持，可一旦侵害了他们的利益，反对之声就会高潮迭起，这就是所谓的双标，谁也逃不了。
“不要纠结在他们制造的是非对错中，布雷恩，你真觉得牺牲在和深海的战斗中，他们就会满足吗？”
“错了，不管你牺牲还是不牺牲，他们不会在意的。”
“他们不会在意你付出多少，因为这对他们来说，还远远不够。”
这一次，之前那触不可及的距离飞快拉近，齐放来到了布雷恩身旁。
布雷恩呆呆的看着齐放，“可是，他们说的没错，我没有保护好所有人。”
“没人可以说自己能做到万无一失，尽自己的能力去做就好了。”
“你想想，如果没有你去和深海战斗，那些人还有机会在你面前谈论对错吗？”
“换作是我一直以来坚守的原则，放到那些人面前，说不定还会被打个通敌的罪名了。”
齐放笑了笑，经过现代网络各种扣帽子轰炸，对自己来说，这个世界的舆论战斗力，跟幼儿园骂脏话没什么区别。
布雷恩的样子有了些许变化，“原则？”
“大破绝不进击，根据自己的船池合理判断是否攻略等等。”
这些对诸位来说都很正常，但放到这个世界就是歪理邪说。
之前首建典礼发言，还被一些人当做是敌人了，齐放在那些人眼里，怕是跟人奸没有什么区别了。
“您就不怕那些人对您还有您的舰娘进行言语攻讦吗？”，布雷恩小心翼翼的问道。
“怕肯定是怕的，俗话说良言一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嘛。”
“但害怕有什么用呢？嘴长在他们身上，管不了的，你不可能做到所有人都满意的。”
“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做自己该做的，这就足够了。”
没多少大道理，齐放就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说给了布雷恩听。
孰不知，此时自己在布雷恩眼中，就像在发光一般。
“我知道了，谢谢您。”，布雷恩对着齐放深深鞠了一躬。
齐放扶起她，“客气了，我也没帮到你什么，也就逞逞嘴皮子了，希望你能看开点。”
布雷恩的眼神紧盯着齐放，透着坚定，一边喃喃自语：“做自己该做的。”
她的身躯正在一点点消散，化作飞光融入黑暗中。
“布雷恩？”，齐放大惊，想伸手去抓住布雷恩。
只见布雷恩摇着头，嘴角终于勾起了很久很久没见过的弧度，“请您别担心，我早就已经沉没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没有躯体，在迷途中彷徨的孤灵而已。”
“谢谢您的安慰，我想现在就是您所说的时候了。”
“什么时候？”，齐放不解。
“做自己该做的。”
布雷恩说完最后一句，手放进胸间，然后拿出一团光递给齐放，彻底消散。
黑暗中，只剩下齐放和悬浮在面前的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