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师徒当如此
黑色丹药一触碰到那红色的灵核，就直接被它吸收了进去，灵核上面的红色一下子褪去些许，变得黯淡了很多。
血肉依然攀附在灵核上生长起来，只是生长的速度明显有所减缓。
李道生这次没有再对重新复活的猰貐发起进攻，只是静静地观望。
“师父，那是什么？”何诩小声问道。
“这便是姮娥所炼的不死药的解药，能略微减弱不死药的效力。”李道生回答，“你们应该有发现，之前猰貐身体贫弱，却理性尚存。那便是这副药的效果。之后身体恢复，理性却越发薄弱，一方面是药效逐渐过去，另一方面是你们来到这里触动了他的食人冲动。他吃了不死药后变成怪物时，会在找回灵智的本能驱使下吃人。我让你们来这里，除了让你们亲眼看清不死药真相，也是测试一下猰貐的情况，到头来他还是难以抵御吃人的冲动啊。”
“果然是用的解药啊，我差点以为……”行天心直口快。
“以为什么？”李道生看他一眼。
“……以为您要把我们喂给他。”行天小声嘀咕。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们平时怎么看我的？”李道生挑眉。
行天心说还不是你平时太会坑人了。
“那师父，有解药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吃了，还要把他打成这样？”行天试着转移话题。
“姮娥炼制的解药，也只能略微缓解不死药的效力。如果像姮娥那样留在天外之境的交界处，那里的力量分布与此界不同，不死药溢出的力量会有所减少，效力也会得到压制，倒是可以直接服用解药。但若是像猰貐这般留在此界，要让解药起效，就必须将他的这副不死之躯毁灭到极限，然后对不死药的核心直接用药。”李道生解释。
不死药的本质如他推测的那样其实是世界的漏洞的话，那基本能解释为何一般的破坏手段无法令其消失。
姮娥在他的推测基础上，以模仿女娲补天的想法炼制解药，取得了一些进展，但终归达不到根除的效力。修补的材料在结界处倒是随处可取，只是以姮娥目前的造诣，还是不足以炼出那种效果。
“那为何不将猰貐也送到那里？”何诩开口询问。
在他看来，这种违反天理的存在，就应当将其流放到此世之外。
“猰貐的精神状态很差，根本无法忍受那种荒芜的苦寒之地。与主动服药后自行承担后果的姮娥不同，他是经他人之手复活的，莫名其妙变成疯癫的怪物，在世间到处吃人，却又做不到自行了断。我曾给过他选择，他最后选择留在我给他造的这一片洞天中，他食人冲动尚存，故而只能与灵兽为伴。作为代价，每次服药，都要忍受一次受戮之苦。”
李道生凝视着坑底逐渐复活成型的猰貐，这一次复活的猰貐不再是牛身龙首的怪物，而是蛇身人面，披头散发，却依稀能辨认出端正的五官。
这一次复生他没再凶性大发，而是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喘息，不死药的效力暂时被解药削弱，他重新夺回了理性，但靠不死药的力量维持的身体却也会因此变得异常虚弱。
他缓缓蜷曲蛇身，将脑袋埋了起来，许久，传出了一阵啜泣声。
“师父，我曾经问过他关于不死药的事情……”阿玖回想之前跟猰貐的对话，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原因。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因为他用法术自己封存了关于不死药，还有自己到处为害的记忆。只是每次复活，记忆也会跟着复苏一次。”李道生说着将目光从猰貐身上移开，“这会儿，就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众人看向猰貐的眼神逐渐带上了同情和惋惜，多少人梦寐以求不死不灭之躯，对于猰貐本人而言，只是一具永世不得脱身的牢笼。他是不死药的受害者，李道生的安排布置，让他们近距离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所以祖师大人您才会抹除猰貐在世间的痕迹啊。可这样的话，将这种事情彻底公开出来，让世人完全知晓其中利害会不会更好一些？”林月见看向李道生问道。
如果她师父能早点知道不死药的真相，就不需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去追寻了。
“常人自然能知晓其中利害，但这世上，哪能指望人人如此？姮娥同样知道真相，却依旧被执念迷惑，盲目自信，妄想能重塑不死药，你想想，知道了猰貐的存在，这天地间难道就不会有人想尝试拿他去炼药了？”李道生说着，忽然将目光移向别处，“在猰貐还在世间游荡时，甚至还有过脑子拎不清的家伙，直接把他活吞了，想要强行吸收猰貐将不死之躯占为己有。”
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一直趴在原地休息的橘猫阿祖。
“……”被他这么一盯，阿祖默默无言地起身掉头走开了。
最后为了防止更麻烦的怪物诞生，李道生只能一路追杀那个脑子拎不清的家伙，剖了对方的肚子将猰貐救出。
这也是猰貐跟某只橘猫一直不对付的根本原因。
“这世间有人想要长生不死永世不灭，有人想要重铸旧日辉煌，有人想要举世无敌，有人想要报仇雪恨……有雄心壮志是好，可要是走错了道，终归只是南辕北辙啊。”李道生幽幽说道。
站在原地的阿玖跟行天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老小子居然还拿他们当反面教材了。
李道生说完转过身，望着一片狼藉的牧场，苦笑一声：“又要重新修缮了。”
……
数日后，中州山阴县，远和真人洞府。
李道生带着弟子三人和林月见，来到了葬着远和真人的地窖之外，在此处立起了一块碑。
一道阵法摆开，李道生掐诀念念有词，灵识一动，将墓中魂玉中的那一缕残魂释解出去，令其解脱往生。
“你师父的墓葬，我已经在里面布下了新的阵法，不会再有人打搅他了。”李道生转向身旁的林月见，“你若不想他在世间白走一遭，以后就好好在紫炉峰修行，将来再继承他济世救人的遗志吧。”
“谢谢祖师大人。”林月见对着李道生深深地施了一礼。
李道生点点头，转过身去，留林月见自行祭拜。
林月见对着那墓碑郑重跪下，目光越过墓碑，恍惚间看到了昔日还坐在院中的身影。
“幺儿，幺儿，快来帮为师剥药果！呵呵莫要逃走了，为师，给你讲故事哩……”
故人已逝，言犹在耳。
不自觉地，两行清泪落下，林月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俯身叩首。
李道生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林月见，转回来对着并排站着的何诩三人感慨：“师徒当如此啊。”
老东西你有资格这么说？三个徒弟都是一脸黑线。
“你们三人这次下山历练，表现得很不错。”他赞许地看着三名徒弟，“行天经过此次历练，应该很快就能筑基了。这次回去，我准备给你们每人传一套真正的独门功法！”
行天心中一喜，心想自己终于博取到李道生的信任，可以窥探到他的独门功法了。
“别高兴得太早了小子。”
兵主的提醒让行天如梦初醒，他再看看何诩跟阿玖，发现两人都是一脸的警惕。
“师父，你说的独门功法……”何诩一脸狐疑地开口。
“是正经功法吗？”阿玖小心地把话接了下去。
对此，李道生只是微微一笑：“等练了你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