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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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寻找安娜

妈妈走后,晚饭时,我把她给我热的剩饭剩菜吃了个一干二净。尽管是剩饭,但我仍然吃得津津有味,满头大汗,仍像几天都没吃过饭似的。

吃完饭,洗了锅碗,我开始一个人独享电视。

可电视实在没看头,少儿节目早结束了。屋里又热又闷,开着电扇仍汗流浃背。这时,城墙外面突然传来大嗓门的唱戏声,有秦腔,有豫剧。于是,我便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那就是我还答应过安娜,说今晚一定去看她唱戏。

答应过别人的事,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于是,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看安娜唱戏。

妈妈把白天给我洗好晾干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盖上。我先把脸洗了又洗,把睡觉弄乱的头发,又洗又梳的,最后,还偷着喷了点妈妈用的摩丝。对着镜子看,我的头发像火箭,冲天耸立,而不是妈妈的那种“招手停”,因为我毕竟是男子汉大丈夫呀。

头型整好后,开始整衣服,长裤子长衫子,规规矩矩地穿上,不仅热得要命,也显得太土气,农村乡下味儿太重。但光穿背心和短裤,又太随意太不文明,这对人是不尊重的,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比如说安娜。最后,捯饬来捯饬去,我把红色背心的下面扎在长裤里,露出皮带,把长袖衫敞开,袖子挽起。

我又把凉鞋擦了又擦,直擦到铮光瓦亮。

这样捯饬完后,效果相当好,整个儿看起来既帅气又星范儿十足。我认真地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的,感觉很好,确实有那么点儿帅锅锅的意思。

一切精心准备好后,我趾高气扬地出了门。

沿途的人都以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所到之处,有些人还主动为我让路。我才不管这些,这说明我的形象鹤立鸡群,引人注目。虽比不上真正的明星大腕儿,但总也该有些明星范儿。我想,安娜见了我,肯定会大吃一惊,刮目相看。

我骄傲地挺起胸脯,直奔城河南边唱秦腔的老地方。

今天是礼拜六,唱戏的人多,看戏的人更多。当我走进戏场,钻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后,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在唱《红灯记》里的“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她穿着红上衣,绿裤子,留着长长的独角辫子,用手比划着高举红灯的动作。她唱腔清脆响亮,表情动作跟大人一模一样,看得人们一个个张着嘴,睁大眼,全神贯注,末了响起长时间的掌声。

我也鼓了两下掌,我觉得她虽唱得不错,但还是比不上安娜。而且她太小了,只有五岁吧,远处看起来跟皮影戏似的。

这时,我很想尽快找到安娜,好让她也早点儿看到我。可我朝乐队那边看了一遍又一遍,仍是不见安娜的影子。

安娜不可能不来,她说好她晚上要来唱戏的,她一定是坐在乐队那边等着上场,让人给挡住了。于是,我又踅摸到乐队那边。

乐队的人似乎比昨天多了一倍,增加了很多拉胡琴的,男女都有。其中有很多是跟着人家把式学的,他们老是紧张地盯着拉头把二把胡琴的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说他们滥竽充数一点儿没错。

唱的人一般都在乐队这边排队等着上场,我在乐队这边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就是没有看到安娜。看样子,安娜肯定是不在这里了,她该不是去了另一个戏摊?不可能,晚上主持的人还是那个白胖子爷爷。可也说不定,有很多唱得好的人,常常一晚上要赶两三个戏场,所以像安娜这样的高手,肯定也会去别的戏摊。

于是,我又赶到东边建华门的戏摊儿那里。我细心地找啊找,绕着人群看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看了三圈儿又是四圈儿,结果仍没有看到安娜的半点影子。

但我并没有泄气,又转身跑到西边团结饭店对面的城河边,这里也是唱秦腔的老地盘。我在这里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我真的有些失望了。我猜想,安娜今晚肯定是放了我的鸽子,但又有些不相信,因为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鸽子精的那种人。

我仍是不死心不甘心,我相信安娜不会说谎的。那么,说不定,说不定安娜会在唱豫剧的地方,她说不定也会唱《朝阳沟》里的“亲家母你坐下”。这样一想,我又有些兴奋,就又折回头,来到豫剧摊儿。豫剧摊儿很大,因为在南城墙外,只有这一家在唱豫剧,而唱秦腔的却有三家。

我在豫剧摊儿上非常细心地找啊找,又是绕着戏摊转了一圈又一圈,转了两圈儿又三圈儿。一边转一边心想,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不能粗心大意,马马虎虎,尤其是对那些和安娜年龄相仿的小MM,要特别注意。结果,由于光线到底不是白天,对人的面貌看得不是很真切,所以我就离人家很近,看得很认真,结果把好几个女孩盯得脸红着躲开了。其中一个很厉害的女孩,有点儿像安娜,被我反复盯了几次后,实在忍不住了,便恶恨恨地给我来了一句:“看什么看?有病啊!”

从七点找到九点,没找到安娜的半点影子。我沮丧极了,把路边的野草树枝儿石子儿乱踹乱踢。我也无心好好听别人唱戏,我觉得他们唱得难听死了,简直就是鬼哭狼嚎。我更无心看跳广场舞,我感觉灯光下跳广场舞的,从远处看,简直就是游戏里的一堆堆僵尸。

我一路蔫头耷脑,垂头丧气,失落至极。难道我和安娜就没有成为朋友的缘分了吗?难道我的红给她白挂了吗?我总觉得这怎么也不可能啊。

可是,也有个问题,就算我找到她了,我该对她说些什么呢?是我先说话呢,还是等她先说呢?这可真是个问题。而且总不能谁都不说,啥也不说,只是相互间傻傻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多尬尴啊!这样想来,还幸亏我没找到她,因为我连找到她要说些什么都没想好!

我无意中将手伸进裤兜儿,发现原来身上一分钱也没装,就很庆幸。要是真找到安娜了,而且她也唱得满场人鼓掌,那个主持人胖子爷爷,又喊我为安娜挂红,而我连一条红都没钱给她挂,那不让安娜太失望太小看我了吗?好好好,没找到也好。

我一路东想西想,一会儿抱怨,一会儿欣慰。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远处唱戏跳舞的声音,不断地硬往脑子里耳朵里钻,弄得我几乎要精神错乱了。我无可奈何而糊里糊涂地回到了妈妈的筒子楼。

快十二点了,妈妈还没有回来。我打开电视,四仰八叉。妈妈的屋子里没有蚊子,纱窗很管用。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呆望着电视,似看非看,似听非听,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