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惊变
生死,一瞬间!
若非迫不得已,他绝不会行此等以命为赌注的冒险。
皇帝来到儿子身边,神情古怪地问道:“校场中的将士,到底从何而来?”
在绝望之际,突然峰回路转,朱慈烺有种说不出的兴奋:“这便是儿臣要给父皇您的惊喜!”
“惊喜?”皇帝只觉得惊吓。
“正是!”校场中的军官已经统计好了人员和设备,上前报给了朱慈烺,“惊喜就是满装备的三千六百火铳手、一千骑兵、四百炮兵,合计五千满员的神机营。”
“他们为何会凭空出现?”皇帝还有些惊魂未定。
朱慈烺回道:“父皇,此乃祖宗在天有灵,成祖皇帝不忍大明社稷断绝,因此派兵遣将来助父皇一臂之力!”
皇帝有些无奈。
这算什么鬼话……
“子不语怪力乱神。”
朱慈烺指着凭空出现,正在整理装备的五千神机营将士,直言不讳地质疑:
“那是子无神眷!”
太子的话实在惊人,更惊人的是,谁也无法证明太子在说谎。
五千整戈待发的精锐将士。
制作精良的火铳、火炮。
一项又一项,全是现在的大明,不可能拿得出来的手笔。
神、仙本就是虚无缥缈,谁能证明神,真的存在或真的不存在。
无法证明。
皇帝也不能。
“就算是……可五千人太少了些,京城如此宽阔,为何不多派些人来……”
在最开始的震惊过后,勉强接受了并不严谨的说辞,反过头来竟还埋怨起祖宗派来的人太少。
皇帝的担忧也在理,京城经大明历代帝王修缮,城池宽广可并行跑马,区区五千人,连城墙都站不满。
即使有火器之利,在庞大的防线缺口面前,恐怕也无济于事。
“兵贵在精不在多,儿臣倒是觉得五千人很合适。”
过多的解释没有必要,神秘是鬼神之事不被戳破的基础。
“太子可是有破敌之策。”皇帝有些犹豫,太子太年轻了,年不过十五,他似这般年纪时还是个懵懂小王爷。
“算不上破敌之策,倒是可给贼人迎头痛击!还请父皇下令让儿臣去抓拿几个奸臣!”朱慈烺没有长篇大论。
三月十九日,也就是今日的清晨,见大明大势已去的兵部尚书会打开正阳门。
天快亮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皇帝疑惑:“你要拿何人?”
“兵部尚书张缙彦!”朱慈烺狠狠地道出一人之名。
“朕需要一个解释。”皇帝皱着眉头,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没有理由随意捉拿一个朝廷大臣,更别说还是奉命守卫京师的兵部尚书。
皇帝的不解在朱慈烺的意料之中,毕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知晓未来之事。
“祖宗在天之灵告诉儿臣,此人会在天亮后打开城门放贼人进城。”
遇事不决,祖宗有灵,人总不能上天去问祖宗为什么。
对于这个回答,皇帝显然不满意。
“父皇纵使不信我,岂能不信祖宗,五千将士可是实打实的。”
舌灿莲花之类的事朱慈烺办不到,也无需靠言语说服皇帝,没有比出现在校场的五千神机营将士更好的说辞。
皇帝看着儿子坚决的眼神,叹息一声道:“罢了,你若真得了先祖垂怜,那不妨一试,期望你莫要辜负朕。”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望!”
朱慈烺松了一口气,如果皇帝死活不答应,那他恐怕不得不强来了。
只是,那样父子之间的情分,恐怕就要一刀两断了。
若真渡过此劫难,到了日后,这一点点的裂缝,可能造成的影响——后患无穷。
朱慈烺令神机营一分二分,他领三千人一路往正阳门去,而其余两千人则由左右掖军统帅带领宫中禁卫、净军数千人带圣旨往各门去。
当他气势汹汹到达正阳门时,晨光已现。
正在正阳门上的张缙彦闻听皇太子率兵前来,老脸顿时皱在了一起,眼看快到了约定开门之时,怎么半路杀出个太子来。
“太子带了多少人?”
“马军随行,疾行而来,后头还有人推着大炮,人数不清,少说千余人。”
“来者不善啊!”
不等他有太多感慨,先行的旗牌官带着王命旗牌来到城下,直言有皇命交代与兵部尚书。
张缙彦见王命旗牌先行,又在城头隐约望见太子旗帜在后,骑兵的马蹄声隐隐可闻,想来距离城门不远。
他这个兵部尚书虽不称职,任内军事上一败涂地,可骑兵的速度他还是知晓的,能听到马蹄声,说明距离不远了。
他看了一眼大门,犹豫了好半天,唤来几人“你们先下到瓮城去,若是情况不对,听本官消息立刻打开城门!”,几位亲信得令下到瓮城。
做好准备之后,张缙彦拿了一把短刀藏在身上,这才下了城楼。
他下城楼见王命旗牌后,如常行大礼跪拜,两旁守城将士皆随他跪拜,掌旗官迟迟不语,他刚一抬头便被训斥,只好低下头。
等了好一会儿,膝下地面震动,马蹄声迅速放大,同时身前传来一阵马儿嘶鸣,震动随之渐消,转而是一道旗帜盖住了他身影。
一道年轻而沉稳的声音从旗帜下传来:“大司马彻夜守卫,忠心可嘉,请起。”
张缙彦谢恩起身,目光悄悄打量着赶来的太子。
只见太子一身戎装,身旁几个煞气十足的禁卫在撑着迎风展开的大旗,年轻的脸上无喜无悲,似是一切尽在掌握。
此番神情不似未经世事打磨的少年可拥有,倒像是一个长久掌权喜怒不现于脸上的威严帝王,偷偷一观之下竟让这位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臣感到一丝寒意。
“此地危险,殿下乃大明储君,岂能以身犯险……”从张缙彦身上看不出他是一个已经投敌的小人,任谁来了见他也得说声颇有风骨,一身正气。
“我也不愿以身犯险,奈何社稷动荡,不得前来,宫中的精锐尽在此,全放在这正阳门助大司马一臂之力。”在朱慈烺说话之际,身后的神机营将士上前尝试接管防卫。
“闯贼主攻何门还不可知,殿下岂能将精锐皆放在臣这里,臣身为兵部尚书当为大明死守城门,还请殿下带精锐协助别处防卫,若真到城破之时,这城楼之上的尸体中必有我张缙彦!”张缙彦满脸的真诚,说话间一双老眼竟已是老泪纵横。
……
朱慈烺抬手制止了神机营将士的动作,下马扶住张缙彦,感慨地说道:“大明有大司马这般忠臣,定然不会亡。”
“臣不过守节,尊本分而已!”
几滴老泪落在朱慈烺手上,冰凉冰凉让他还十分好奇,说出如此热血话语的人是否真有一腔热血。
“我特带来兵将助大司马一臂之力……”话音未落,一柄短刀从下方往朱慈烺露出的脖颈处刺来……
“殿下小心!”
“贼子安敢!”
种种惊诧声停在——短刀距离太子喉咙三寸的半空中。
那只刺向太子的短刀,连同刺客本人大明兵部尚书张缙彦一起停在了半空,无论他的手如何用力,青筋尽暴起,亦无法前进丝毫。
“贼子!”朱慈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见阎王去了。
得到伟力后的欣喜在这一刻无踪,杀死他不需要另一个得到伟力的人,乱世之中,谁都不能小瞧。
一把不起眼的短刀,足以结束他的性命。
他改变了,其他人也不会似之前那般毫无改变。
这不是僵硬的棋局,每一步都必须按照规则走,这是无序的乱世,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蝴蝶都可能扇动惊世狂风。
没人看见他眼中的惊恐,他掩饰的很好,众人已被下一刻的惊变震慑住了。
“大司马这般想,那我便来助你!”朱慈烺一手夺短刀,反手精准直插还做刺客张缙彦心口,滚热的心头血喷出打在他手上,将冰凉的泪眼尽数盖住。
张缙彦的临死前,瞪大了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城门前一众将士俱惊呆了。
兵部尚书刺杀太子!
太子反杀兵部尚书!
太子杀人了!
杀了兵部尚书!!!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对于吓坏了的一干人等,朱慈烺心中毫无波澜,杀人算什么……在十五次的轮回中,为了活命,与狗夺食都是最常见不过的事,甚至更恶心的事他都做过,陷入那般艰难境地,其中就少不了这些贰臣贼子的原因。
献上前朝太子,无疑是对新朝的主子,表忠心最好的办法。
他之所以让掌旗官先行一步,防的就是张缙彦,若是其已经联系好外城叛军正准备打开城门,他一来岂不正好是羊入虎口。
正是有这么一层顾虑,才令掌旗官带一对人马先行,就算有变他在后面也有空间抵抗。
没想到,张缙彦比他想象中更阴狠。
谁言文官无胆——
他们只是没有精忠报国的忠肝义胆,卖主求荣的贼胆不仅有,还很大!
血手在张缙彦大红官袍上擦了擦,将补子上的仙鹤染成一片红。
推倒没了气息,瞳孔已扩大的尸体,朱慈烺驻足扫视四周,朝被他惊人之举吓住的一众守城将士大声喝道:“你们就这点胆子?太子就不能杀人?瞧好了,再有通敌叛国者,下场一如此僚!”
一挥手,神机营的将士趁着城门原先守卫的将士惊讶之际顺势冲上城楼。
“城门上下之人,无论知情与否,以王命旗牌为证,尽恕无罪。”
几个见密谋败露的军官还想要抵抗,只是久未经战阵的他们,如何是百战精锐的对手,别说杀出一条血路,就连大一点的涟漪都没有掀起。
在解决掉张缙彦和几个抵抗的军官后,其余人见势不妙全都跪地请罪。
朱慈烺遵从了自己的承诺,没有追究其他人的罪责。
然而,事情比朱慈烺想象的好,却没有好太多。
正阳门是皇城南面正门,除城门、城楼外还在外面建有瓮城。
他及时控制住了城门,但已经打开一半的瓮城城门却没来得及。
“杀!!!”
占据外城的叛军按时抵达正阳门外,在听见城内有动静后,顺着打开的瓮城城门冲杀,顷刻间将城门冲开,往还未完全关闭的城门杀来。
顿时,喊杀声震天……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