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世上哪有什么嗜杀成性的人?
中华大地上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太多了。
南北对峙的前线,被誉为“南下咽喉”的襄阳。
江苏西北,四省交界处的徐州。
地处秦岭和大巴山脉之间,链接关中平原和四川平原的汉中。
把控西域咽喉的河西走廊……
太多太多了。
如果没有始皇帝,这些地方都可以成为一个国家的分界线,但是在这个年头,都是强者争夺的重点城市。
华夏的大一统观念,让人羡慕,让人震撼,于全人类来说,思想上的大一统,不利于文化上的百家争鸣,但是让华夏文明屹立于世界文明之巅,这已经是全人类的福音。
可是刘虞却没有这样的意识。
蓟县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南距沧溟,西连太行,东放碣石,北负长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通道。
刘虞看到的却不是这些。
滦水结冰了,刘虞带着一众随从沿着河岸行走,他对这条河充满了情感,因为它滋养了广阳郡的百姓。
可是这条河时有决堤,两岸百姓也吃了它不少苦头。
最可气的是,水流湍急,将广阳郡南北切割开来,自己当刺史那几年,就没少想着在这滦水河上架一座桥,完全架不住。
得找一些水利人才,治一治滦水,架上一座桥。
他由南岸望向了北方,一股忧愁席卷心头,华儿和雨薇都走了一个多月了,张举都杀了,朝廷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孩子还不回来吗?
真的要去辽西?那还能回来过春节吗?还能不能赶上上元节?
忽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战士大喊:“州牧大人,渔阳急报!”
听到“渔阳”这两个字,刘虞紧张起来,现在他又是想知道渔阳的消息,又是害怕,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那战士到了切近,刘虞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不敢问,只等他说。
“大人,昨夜刘华公子剿灭了犷平县恶霸七千人马,渔阳太守肆敏上报,那是边章和韩遂叛乱,朝廷从幽州征召后,叛逃的三千人马。”
刘虞急忙问道:“我儿无恙否?”
“好着呢,零伤亡,渔阳太守肆敏已经在接管了。”
刘虞瞪大眼睛,道:“八百人打七千,零伤亡?他是怎么做到的?”
具体细节,除了当事人谁知道啊?
刘虞恍然明白了儿子此番非要去辽西的目的,他是想为父分忧,解决幽州境内的兵患吧?
刘虞只觉得一肚子温暖,不愧是儿子,亲生的呀。
刘虞很欣慰,不过他想多了。
刘华只是单纯地想弄死公孙瓒,就此时此刻,刘华还在想,如果他穿越成曹操的儿子,肯定不会出门打仗,曹操活着的时候防着点儿曹丕,曹操死了防着点儿司马懿,日子也舒服。
渔阳太守肆敏带了一群百姓处理那遍野的尸体,田畴带兵收集军用物资,还有张四爷的家产,补充军饷。
剩下的东西全都归渔阳百姓所有,犷平县也不能没有人,引进了周边流民,分地,入户籍,这不是刘华要操心的事情。
战士们还是想见见公子,因为这又是一场大胜,八百打七千,零伤亡,他们都是功臣,他们就像是小孩子做了好人好事,迫不及待想得到老师的夸赞。
可是他们的公子又不露面了。
和之前一样,郡主也消失了。
刘华就盘腿在营帐内坐着,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飘着一氧化碳的火盆,晕晕乎乎。
刘雨薇和杜瑾瑜一起帮他清洗满是血污的衣服,还有那块儿被犷平县恶霸当成杵的公子印信。
刘华忽然道:“姐,这种暴民吧,他们是那种,巧取豪夺惯了的家伙,形成了一种投机倒把的思想,习惯了不劳而获,如果接受了他们的投降,会毁掉咱们的队伍。”
刘雨薇漫不经心地回应道:“是啊。”
“姐,幽州的粮食价格已经打下来了,他们只需要干点活就能生活的很好,可是他们不愿意,因为他们知道,抢来的更容易。只能杀了,因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和人性背道而驰的价值观。”
“对啊!”刘雨薇还是回复的轻描淡写。
刘华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氅,道:“也许教育一下,惩罚一下,可以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不对,若是和平年代,当然可以,关在监狱里,让他们重塑价值观,可是天下不会给咱们那么多时间,狼烟一起,他们势必会成为另一个张举。”
听到这里,刘雨薇回头看向刘华,擦了擦湿漉漉的手,上前蹲在了刘华面前,伸手捧起他的脸,柔声道:“华儿,你这不是和姐说呢,你是和你自己说呢。”
刘华低下了头,道:“可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七千条人命,我觉得自己好残忍,我一直认为,先秦时代的屠城都可以更好的解决方法,白起的长平之战,项羽的巨鹿之战,都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到了自己面前,我才真正意识到,杀戮是阻止杀戮的最好方法,战争是阻止战争的最好手段。”
刘雨薇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刘华身边,沉吟半晌,道:“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嗜杀成性的人?屠城无非三个原因,第一,没有粮食养活他们;第二,战士们打出火来,不杀几个人会引起哗变;第三,无法控制城池,以屠城来恶心对手。你看犷平县,无人知道他们是如此可怕的存在,金玉其外,骨子里烂透了,这么不可控的一座城,这么不可控的一群人,无论是谁来了,都得清除干净,不可妇人之仁,你是对的。”
刘华抬起眼泪汪汪的眼睛,道:“姐,我算是明白了皇帝为啥会这么不合规矩的封你为郡主了,你是真厉害,父亲都不见得有你这么通透。”
刘雨薇揉了揉刘华后脑,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果江山需要一个女人来独当一面,就像一个皇帝,需要一群太监来保护自己,那得多可悲?”
刘华看向刘雨薇,顿时觉得,这女子,看起来非常洒脱无所谓,但是思维超前,看得透彻,她胸中沟壑,远比她胸前沟壑要耐看的多。
这么厉害的女子,史上为什么没有名呢?如果自己没来,她发生了什么?
“姐,你觉得皇帝是个昏君吗?”
“反正看他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说他听信谗言将前线的卢植抓回京城,大汉十三州封了三个州牧,除了咱们父亲,黄琬大人不用说,是个能人,驴草的刘焉算个什么东西,他那是整饬吏治去了吗?明明就是想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割据一方。”
说起刘焉来,刘华可有了精神头,道:“就是就是,刘焉这人可操蛋了,他看上了张鲁她娘,姐,你见识多,那些修炼道法的女人,是不是都贼好看?”
刘雨薇想了想,道:“好像真是,你那个童养媳,赵爱儿,和仙女一样。”
“好家伙,我还有童养媳,真得见见,万恶的封建社会,耗子咬小母牛屁股,属实牛逼。”
刘雨薇盯着刘华看了一会儿,道:“不对呀,你们经常见,你能不知道?”
刘华干干一笑,道:“啊,大病一场,忘了,你说这事儿闹的,怪尴尬的。”
这时候,杜瑾瑜忽然叫了一声:“呀,公子,你出来看!”
刘华抬起头看着杜瑾瑜赏心悦目的脸庞,道:“咋了,一惊一乍的。”
刘华起身穿好鞋子,走出营帐,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