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佳佳原本以为，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
可谁知道，二舅妈一听这话，当即支支吾吾地不肯答了。
人的态度往往比语言要真实的多，林佳佳当即心里就有了数，没有再追问下去。
出了医院的大门，二舅妈从一排整齐的电瓶车里推出了一台半旧的电瓶车来。
二舅妈一拍后座，说：“佳佳，上来，咱们骑车回去。”
林佳佳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辆电瓶车。
电瓶车是暗红色的，周身的漆剥落了不少。包.皮的坐垫破损了好大一块，露出了里面狗啃似的海绵垫。
看得出来，这辆电瓶车已经有些年头了，病灾不断，却因为舍不得换才迟迟没有下岗。
她坐上了电瓶车，在车轮咯吱咯吱的响声中，很快就来到了二舅妈家。
二舅妈家是那种农村的带了前后院子的老房子。
从一扇大铁门进去之后，是两进的砖瓦房。屋内的墙上只简单刷了一层腻子，白得并不均匀。
林佳佳听周浩提到过，二舅妈家本来年前是打算装修的，家里连油漆都买好了，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突然就搁置了。
大概是自己的简陋让二舅妈有些羞于见人，她将电瓶车停好后，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领着林佳佳来到了一间更宽敞、明亮一些的屋子。
“佳佳，你今天晚上就在这间屋子睡一个晚上吧。这屋子本来是打算装好了给你表弟结婚的……哎，不说了，我去烧晚饭，一会儿多吃点。”
她不说，林佳佳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也逃不了柴米油盐的磋磨。
而家的这本经，有些只能憋在肚子里头，跟家里人念叨念叨，跟外人是万万说不着的。
譬如周浩妈出了车祸这桩事。
林佳佳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等林佳佳赶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病房门外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病房里吵得乱成了一锅粥。
二舅妈刚要往人堆里挤，就被林佳佳给拉住了。
“二舅妈，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她和二舅妈，一个怀着孩子，还有一个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如果情况还没摸清楚就贸贸然往里面挤，万一磕着碰着后悔都来不及。
何况这是在医院，众目睽睽之下，出不了大事儿。
她拉着二舅妈缩到了一旁，踮着脚尖，透过门上半片玻璃，往里看。
病房里，除了周浩妈，周浩和周海这两兄弟之外，还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一个插着腰，守在门口，牢牢地将门把着，不许人进出。另一个，则守在床边同周浩妈吵吵着。
二舅妈一瞧，登时一拍大腿，骂了一声“乔大和乔二这两个货怎么来了！”
在二舅妈的解释下，林佳佳才总算搞清了这两个男人的身份。
原来这两个男人，就是周海弄大了肚子的那个姑娘的本家兄弟。自打出了事儿，周海就颠了，直到他.妈出了车祸，他才肯现身。
这姑娘的兄弟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这才堵到了病房里来。
周海这件事，就是一团烂泥，一旦沾了手甩都甩不走。
林佳佳想了想，打算先静观其表。
“周海，你小子以为躲起来就行了，你弄.大了我妹妹的肚子这事到底什么说法？”乔大话头一转，将枪头对准了缩在一旁不敢吭声的周海。
周海埋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求救似的看向了周海和他.妈。
“妈……哥……我，我不知道……”
说起来真不能怪他，他和乔燕那是你情我愿的事儿。谁能想到，就怎么一两次就怀上了？
他暗暗后悔，早知道乔燕有这么两个不好惹得兄弟，他就是打死也不会沾上这么个麻烦女人啊。
周浩妈见自己小儿子吃了亏，顿时心就慌了，再开口时话也说得难听了起来。
“你耍/流/氓是不是，信不信我报警？别什么事儿都推到我儿子头上去，要不是你们家那闺女不检、点，上赶着缠着，我儿子能让她怀上孩子？”
周海附和着不断点头。
乔大气的脸通红，鼻翼呼哧呼哧地翕动着，他腾腾两步凑到病床前，暴喝一声。
“今儿这流/氓我还就耍了怎么的？我实话告诉你，我妹妹虽然早早就出来打工了，可是她下个月才满十八岁！你儿子才真正叫耍/流/氓！这事儿，要不给十万块钱的补偿费，咱们就算两清了，要不你儿子就等着坐.牢去吧！”
没满十八岁？林佳佳一阵头大。
她只晓得周海荒唐，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周海竟然荒唐到了这种程度。眼下，当着是骑虎难下了。
周浩妈一听要坐牢刚刚还旺盛的气焰被灭了个干净。她慌了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周浩。
周浩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出，当场就愣住了，直到周海带着尾音拉他。
“哥，你说怎么办啊哥？你可是我哥，你不能不管我呀！”
周浩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几道目光跟刺似的齐刷刷地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怎么办？他怎么知道怎么办呢？
那可是十万，不是一万，两万！那十万块钱，也不是普通的十万块钱，而是他辛辛苦攒着，要拿来交房款的。
一旦他动了这笔钱，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同事的那套房子的首付金就不够了。前一天还唾手可得的房子，就此泡汤。
更重要的是，他将又一次亲手戳破林佳佳想要有个家、有套房子的愿望。
两年前的那一次，已经让他和林佳佳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裂痕。如果再一次，不但林佳佳承受不了，连他自己都承受不了。
到那个时候，他和林佳佳的婚姻恐怕真就完了。
可是不拿，能行吗？
他难道真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坐/牢，看着自己刚出了车祸的亲妈一遭受这么大的打击？
周浩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要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头牵着养大自己的亲妈和自己疼到大的亲弟弟，另一头挂着陪着自己吃苦受累的爱人和尚未出生的孩子。
哪一头他都放不下，舍不掉。
他究竟该怎么办？
在众人的逼视中，周浩纠结再三，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