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事毕？
“给我停下！”
大族老顾常谦都快被送出陵园范围了，猛然起身呼喝，吓得担肩舆的二人一个哆嗦，险些将顾常谦给扔地上。
却见老人一个矫健翻身，稳当落地。咄咄目光看向高台方向，心中惊疑不定。
刚刚他说家族危若累卵，虽有些危言耸听，却不全是空穴来风。毕竟顾余那小子是带着家族的藏书找上他的。
七星紫阳，蜕凡以下，触之必死。
他堂堂四品大儒，修持甲子有余，都还没有踏破蜕凡关！
那本残方记录的材料与炮制手法都有缺失，族中相关交易的记录也一切正常。
他只是难以想象，这种东西若真像顾余说的，被北蛮利用，大乾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所以才选择稍稍听信顾余，做出此番试探。
早上吃食让人动手脚就算了，毕竟是他故意卖的破绽。
抽签之法也确实是所有族老商定的，最终妥协之举。
但顾家什么时候如此富有了，竟能肆无忌惮地耗费这般多懒竹，只为了一次公平公正的抽签？
千机宫知道这事儿吗？
“既然族人不满，那我亲自制签，拿族谱来！”
现今能够确定的，只有二族老顾悠别有用心，最是可能与幽谷紫阳一事有关。
顾余那小子跟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别让顾悠有任何得逞之事。
只是顾常谦无法确定，族老中都有哪些人跟顾悠是一边的，不好现在就彻底翻脸。
千机宫隐世多年，他也是当年还在钧天书院授业时，偶然才得知懒竹之存在。
整个顾家，应该也只有顾悠这个五品术士知晓个中关窍。
现在摆在顾常谦面前的问题是：他不敢靠近高台。三族老顾途看起来与顾悠走得最近，他怎敢被一五品武夫近身？
“咳，不知族兄对哪处不满？可过来指点愚弟一二，愚弟保证改正。”
顾悠说着将整个架子御之空中，皱着眉左看右看，表现得十足一个醉心机巧的术士。
在顾常谦眼中，那副架子却像一具择肥而噬的野兽，只待他送上门去……
场面就此僵住。
“大族老，无需这般繁琐，我来继承家族天卫即可。”
顾余此时“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直接成为了全场焦点，其叔父妹妹却急了。
“余儿你胡说什么！你可是我们这一脉的独苗！”
“哥！我不要你呜呜呜……”
顾余揉了揉顾安安的头，冲顾辛道：“那您和婶婶再努把力，给我们再添个弟弟。”
“呜呜呜大兄……”
顾萍萍仿佛被气氛感染，朝着顾余扑来。四五岁的孩童哭起来，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顾安安于是也哭得更大声了……
顾余心中窃喜：干得好啊萍萍安安叔父！
已经走过来的大族老顾常谦都迟疑了：
“要不咱还是抽签吧？”
顾余之前可没跟他提过这事。
“不用！一切为了顾家！”
顾余言语铿锵，神色坚毅，俨然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模样。
一切都试探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看能把自己“卖”出个什么样的价钱了。
“这……”
“禀大族老，朝廷刺史席乐席大人到访。”
顾余都没反应过来，一名中年男子就出现在了身边。
顾常谦明显松了口气：
“今日族祭到此为止，都该干嘛干嘛去吧。各族老，随我去迎接刺史大人。顾余也来。”
“叔父，你也一起来。”
一伙人风风火火去迎接刺史，刚刚前来汇报的男子又悄然消失。
一路上，顾余一直偷偷观察着顾悠的表现。
盯上顾悠，除了顾芷容那晚露出的“破绽”之外，还有自叔父顾辛那里得知，顾家茶山片区的划分归属。
顾悠三个儿子名下的区域，分三个方向将那片幽谷紫阳花田团团围住。
至于顾常谦请来朝廷刺史，起因则在洪宽。
顾余让洪宽帮忙调查的，也非什么机要秘事，只是想打探一下顾家茶叶货源，都是哪些人经手，明面又卖向何处。
不料洪宽却带来了意外之喜，一本官府赋税账册的副本。
洪家的茶马生意，利润大头基本都交了关税，所以对税务方面的政令极其关心。
这本赋税账册，是他爹贿赂吏员，让人给抄出来作“研究”之用的。
上面是沥州城近三个月的农商课税详细记录。
顾余拿到手后，立马想到了顾楠暗中交予他的那几张纸，细细比对下来，果真发现了问题。
要知道，这个副本上的内容，是跟知州上交朝廷的那本一模一样。而副本中的同一日期，课税记录出现了极大出入：总体算下来，顾家凭空多交了三成！
若是少了，顾余还能理解是顾家跟官府勾结，偷税漏税。可多出三成可就太奇怪了。
顾常谦得知此事后，当机立断，向他的弟子发出求助……
“恩师。”
席乐身着官服，手持刺史令牌，身后站着一群气势非凡的顾余同僚——行天司之人。一见面却是先向顾常谦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二族老顾悠对此毫无反应，七族老顾铸却是身躯明显僵了一瞬。
不过顾余也能理解：地方官最怕的不就是刺史突然袭击嘛。
“对了七族老，我记得青莲学宫今年给了族中几个名额，我既然即将承袭天卫，进京时就顺带带上我妹妹顾安安了啊。”
顾余稍稍凑到顾铸身边，好似只是在很平常地聊天。
顾铸咬牙与顾余对视一息后，忿忿哼了一声。
顾余的意思是通知他，他儿子顾之寒的青莲学宫进学名额，现在是顾安安的了。因为顾铸只分得了这一个名额。
他肯定不会阻拦顾余继承天卫，暂时无法拿顾余怎样，但只需等到顾余寿数耗尽——顾铸相信这一天并不会太远，到那时……
一直跟在顾余身边的顾辛见状张了张嘴，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能耐送顾安安去青莲学宫。本来他还以为自己挺有能耐，能通过贿赂四族老，把他们一家子剔除抽签人选之外，但而今……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顾家议事，兼招待贵客的崇明堂。
刚到地方，顾常谦就让顾余拿出了那几张纸。
席乐接过后，手中刺史令隐隐发光，嘴巴无声张合，似是在与什么人交流。
除顾余与顾常谦外，眼前一幕令顾家其余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快，席乐便有了结论：
“不错，加之我先前调查出的证据，现在可以宣判，沥州知州齐开远与天卫顾氏族老、沥州通判顾铸，暗中与降月魔教勾结，意图荼害大乾百姓。”
不等众人反应，席乐又朝顾常谦微微欠身：
“恩师，之后此案将会交由刑部、行天司复审。如无意外，按律，当诛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