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是夜。
楚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似乎哪儿都是正常的。
自己父亲有了体面的新工作，自己觉醒了金手指，至少高考的文试已经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
生活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顺利的让人安心。
只要……自己就这样没心没肺的安心下去，
就行。
可只要一动这个念头，楚离心里就一阵悸动。
这种强烈的不安感怎么也挥之不去，让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声音很轻柔，显然来人是蹑手蹑脚的。
但脚步声同样也很厚重。
像万千老父亲一样，明明厚重到让人心安，却总是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
是楚爸。
楚离瞬间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竖起耳朵，靠近门边。
脚步声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是为了确定什么，随后才接着朝着远处走去。
是厕所的方向。
‘老爸这是起夜么？可来我门前干嘛？’
楚离有点疑惑。
可很快，脚步声又近了。
隔壁主卧发出了轻微的关门声。
这是楚爸回到了主卧。
随后，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不是上厕所，我爸没那胆子敢不冲水，老妈甚至能通过马桶的骚臭味分辨出是谁上完厕所没冲水，然后把老爸的头摁进马桶里去。’
楚离愈发觉得不对劲。
犹豫了一秒钟，楚离伸出手，设置了一个早上六点半的闹钟，放在了枕头旁边。
夜更深了。
……
翌日，六点半。
“叮铃铃……”
闹钟的两个耳朵摇动时发出的震动声被枕头压着，声音沉闷且微弱。
楚离下意识抡起枕头，准备砸烂闹钟接着睡觉。
脑袋里忽然浮现楚爸昨晚的脚步声。
下一秒，楚离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顺手把闹钟关好，迅速穿好衣服，然后坐在房门前。
把耳朵紧贴着房门。
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楚爸楚妈的说话声。
“我上班去了啊！”
“又这么早？”
“到底是新人嘛，给人留点好印象！”
“那你记得在外面买早餐呐！”
“知道了……”
对话的声音结束，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了大门关闭的声音。
楚爸出门了。
听到这里，楚离立马站起身，悄悄的拉开房门。
没被发现。
随后便朝着屋外摸去。
刚下楼，楚离就看到了才走不远的楚爸。
楚离立马跟了上去。
腿上隐隐传来了一丝不适感，之前的骨折还没怎么好，让楚离走不了太快。
所幸的是楚爸也没有走多快。
‘这不是去百达集团的方向！’
不过两条街，楚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楚爸不光走的方向不对，而且，手里还提着一个硕大的塑料袋。
哪有提塑料袋上班的？
不过，这会儿已经容不得楚离多想了。
楚爸绕了一个弯，走向了一旁的公共厕所。
楚离也不敢靠近，贴着墙走到一侧。
又没多久，楚爸出来了。
只是此时的楚爸已经换了一副装束。
身上笔挺的西装和擦得锃亮的皮鞋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有些破旧的汗衫，和一双印着回力标志的胶鞋。
塑料袋变得瘪了一些。
因为一只安全帽被楚爸抓在了手上，边走边系着安全帽上的扣带。
显然，楚爸现在这身装束原本该躺在塑料袋里。
楚离看着这一幕，好像明白了什么。
又沉默的跟了上去。
这次没走多久。
小半个小时后，楚爸来到了一处工地，轻车熟路的把塑料袋藏在了一堆横卧在在空地上的水泥管道中间，然后朝工地中央走去。
“老楚，早啊！”
有路过的工人笑着打招呼。
楚爸也笑着回应。
楚离躲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
自己父亲是没有施工员证的，正规的工地是不会招收的。
所以，这大概率是一个黑工地。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什么百达集团，什么体面的工作，都是骗人的！
纯粹就是自己老爹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自己找了个黑工地的活儿……
等下！
楚离突然瞪愣住了。
不是不好意思！
楚离突然回想起了前天楚爸的话。
“所以呐，你高考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就算上不了大专，你老子我也能养得起你！”
‘压力？’
楚离脑海中灵光一闪，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己利用金手指学完整个小学到高中的知识的那晚，第二天起床后，放在厕所忘拿回去的书不见了。
原本楚离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一连串的事情连起来……
自己那晚上一整晚都在厕所看书，老爸应该是刚好在外面发现了吧？
第二天应该也是老爸收走了自己的书吧？
而那天晚上自己足足一晚上没睡，这才让老爸误会自己高考压力太大了吧？
也就是这一系列的误会，才会让老爸有“找了个体面活儿”的这一幕吧？
所以……
不是不好意思。
而是，不想让自己高考有太大的压力……
……
楚离的眼角莫名的酸了酸。
随后，席地而坐在一旁，盯着工地上那道忙碌的身影发呆了起来。
从清晨到下午。
楚离见到了自己父亲佝偻着腰扛着三袋水泥，从一楼蹒跚的爬上顶楼。
见到了工头一遍遍大着嗓门的吆喝。
见到了各种起重机械只是用一根钢丝绑着就超核运转。
见到了自己父亲躲在钢筋水泥背后的阴影处，端着瓷盆满足的吃着午饭。
工头和楚爸的关系还不错，有说有笑，还送了两块宽厚的红烧肉给楚爸，像足了底层人抱团取暖的模样。
实际上，现实里也从来没有那么多狗血的工头欺负工人的桥段，剥削工人的从来都不是工头，而是那端坐在云巅的漫天神佛。
他们害怕矛头会齐齐指向自己，所以用狗血的影视剧来挑起底层人的对立。
以维持他们高高在上的统治。
……
……
许久。
一声“散工了”的吆喝，打断了楚离的沉思。
楚离便看到楚爸从水泥管道中间掏出那只塑料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又绕了小半个小时。
回到那间公共厕所。
楚爸走进厕所。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那幅西装革履的模样了。
破案了……
哪有什么岁月安好？
不过是自己老爸在替自己负重前行罢了……
楚离抿着嘴，不声不响的跟在楚爸背后。
绕过两条街。
回到熟悉的小区门口。
楚离这才注意到，为了省钱，楚爸甚至连公交车都没有坐。
莫名的，楚离心里又是一酸。
疾步的追了上去，刚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又想到了父亲在工地上佝偻着的身影。
最终，化作一阵轻松的调笑：“爸！这么巧？”
听到楚离的招呼，楚爸的眼神瞬间慌乱了一下，下意识就把塑料袋藏在了身后。
“你小子怎么今天放学这么早？”
“嘿嘿……”
楚离挠着头笑了笑，可下一刻，楚离脸色就变了。
‘糟了！忘记调查组的事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