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脸比武功好使
虽然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但姜白鹿知道，现在不是跟下属探讨这个的时候。
于是她按下胡乱起伏的心境，提起紫锥，走到文阿珍面前，一枪抵在她喉间，问道：“你是如何察觉到自己暴露的？”
文阿珍微微昂头，平淡看着那个比她好看不知多少倍的紫衣服女人，心中没了任何嫉妒念头。
大概是因为刚经历完生死的缘故。
“潜伏在六侠镇的西齐势力，共有多少人？”姜白鹿手持紫锥，枪尖斜上，再次冷冷问道。
阿珍一副心死的模样，一言不发。
“哼，不识抬举。”姜街使冷哼一声，就要给她上点手段。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崔东河劝道：“这位姑娘，都是大楚人氏，何必为了别国卖命？一会儿还要吃苦头......”
“谁是你们大楚人氏！”文阿珍恶狠狠盯着他，语气森然，“你以为我会因为一点点刑罚就招供么？做梦！”
崔东河失望，多说无益。
可文阿珍目光移开，盯着旁边的许宁的脸看了一会儿，语调突然就软了下来。
“哼，除非是他亲自给我上刑......”
“？”
“你做梦！”许宁还没说话，姜白鹿当场就急了。
“许宁，不要接近她，此女定然是西齐的细作。这些人都被复国思想洗脑的很深，不会那么轻易招供的，她只是想诱骗你这样单纯的男儿。”
姜白鹿拦在二人中间，冷声道：“这些西齐的贼人，最擅长用毒蛊惑人心，各种致幻迷药让人防不胜防。”
毒蛊？
一听到这两个字，许宁连忙谨慎的往后退了退。
崔东河更是老早就跑很远了。
看到几人的警惕模样，瘫坐在地的文阿珍，莫名放声大笑。
笑声悦耳脆朗，可渐渐的，开始变得尖锐，嗓子好似被利器剌过，凄厉难明，泪珠儿也从那张别扭的笑颜中不断滚落。
笑哭到最后，文阿珍已经失声，嗓子只能发出细微的哭腔和呜咽。
“......洗脑？
“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争斗，才害得我落到如此下场吗？
“难道不是因为什么两朝之争，两国之战，才让我家破人亡吗？
“就因为我家住的那片土地荒凉、瘠薄，所以人命也就贫贱！就可以被肆意遗弃，任由你们这些武侯卫在那里厮杀。
“什么大楚西齐，与我何干？！
“我只是想和家人一起安稳活着。
“可我爹、我娘、叔婶亲友，甚至连从小养到大被视作亲人的大黄，都先后死在了那里......”
在场几人无不沉默。
听起来确实很惨啊。
许宁也升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长这么大，他从未离开过六侠镇。对于这个世道的了解，仅限于书中文字的匆匆窥探——江南“画舫枕雨眠”的悠然、西北“走马行天去”的酣畅、关外“烽火起戍楼”的壮阔。
但这些都不是亲眼所见。
所以许宁确实很难体会到那句“天下兴亡，苦在百姓”的意味。
对于这位异国女子的痛楚，他似乎也做不到真正感同身受。
文阿珍本想继续出言嘲弄，但见到许宁的神色后，又又又心软了下来。
她凄惨一笑，语调变得轻柔，“许公子倒也不必自责，其实你们大楚武侯卫在来之前，我爹娘就先死在离开家乡的路上了。”
许宁“嗯？”了一声。
“我都跟他们说了不要吃大黄，它是病死的，他们偏不听。”
“......”
“还非拉着家族老少一起吃。”
“......”
“幸好我吃的少，才活了过来。”
虽然不太合适，但许宁的同情突然减轻了一些......
讲到离开家乡之后的一段经历，文阿珍脸庞上短暂露出一丝温柔，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但迅速变得冷冽，眼中透着憎恨。
“被骗来六侠镇后，我独自躲藏，将心思都埋进了一幅幅画卷之中。除了画中人，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文阿珍捂住脸颊，再次呜咽出声。
“像我这样相貌丑陋的女子，根本没人在意，甚至没人愿意多看我一眼。画多了别人，却快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模样了......”
“你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许宁微笑安慰。
“真的吗？”文阿珍一下子止住了无声地抽泣，“那你愿意娶我吗？”
许宁愣住。
这从何说起？
而且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自己的意思其实是，有没有人要跟你长得丑无关。
说不定你长得好看也没人要呢？
当然，你这辈子是没有这种可能了。
“我爹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见到我出嫁......”阿珍却当了真，脸颊挂满羞赧，将一直大方展露在外的粉粉牙龈，抿上了一半。
“不过这件事太大了，我与许公子你还不太熟悉，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她别过头，做思索状定了一秒钟，然后迅速转了过来，欣喜道：“我愿意！”
这份主动让许宁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姜白鹿像个超人似的站了出来，冷笑一声，“痴心妄想。”
但此时的阿珍，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他人的影子。
只有那位白衣公子。
那温柔和煦的笑颜，那挑不出一点点瑕疵的脸，那声“你的样子很好看”，不断在她眼前浮现......
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想要拥抱那位给予她温暖的白衣。
不知是不是幻觉，许宁竟然也展颜一笑，朝她张开了怀抱。
阿珍欣喜若狂。
她竟然找到了她的强！
于是她激动的再次伸出手。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即将要触碰到时，
咔——
一副冰冷的镣铐将她唤回现实。
不知何时，周围多了数十名官差，是外围把守的其他武侯卫赶到了。
文阿珍看着离她三丈开外，目光极其谨慎，不仅没挪动过一步，甚至还偷偷退后了好几米的许宁，难过地垂下了眼帘。
她认命了。
虽然许公子也抛弃了她。
跟那个人一样。
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升不起怨恨。
毕竟长得丑的是她。
怎么能忍心责怪许公子呢？
而且那些武侯卫做的恶事，跟许公子这样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有关？
肯定是他们“某组织”搞错了！
她的那位上线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根本就不能跟单纯、善良、英俊的许公子相比。
许公子真好呀......
会跟她说那么多贴心体己的话。
会对她手下留情、怜香惜玉。
还会欣赏她的美丽。
女为悦己者容，不过如此了吧？
文阿珍最终还是被带上了沉重的木枷镣铐。她被押走时，还在不断回眸，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温柔与留恋。
“许公子，我原谅你了......”
谢谢啊。
许宁微笑驻足，挥手目送她远离，“进去记得老实交代，争取立功，早点出来。”
“好，你等我......”
大可不必。
许宁接不住那道炙热视线，又不忍直接断绝那一丝念想，只好偏移目光。
然后就与姜白鹿对视上了。
街使大人眼神古怪，似乎是在盯着许宁的脸看。
半晌，她才喃喃一声。
“你这张脸......”
“？”
“比武功还好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