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试探
长髯男子呵呵一笑,道:“我生平最好这杯中之物,方才本已入睡,不料一闻到酒香,便被那酒虫勾着走了过来,希望兄台莫怪。”
言语之间虽有歉意,神情却甚是洒脱。
岳不群摇头笑道:“无妨,我原是一人无聊得紧,观兄台也是爱酒之人,能与兄台对饮,却是荣幸之至。”
说罢,又与那人倒了数杯,杯中月影晃动,煞是诱人。
两人对视而笑,尽皆一饮而尽。
岳不群心中虽仍有疑惑,但此刻酒香萦绕,心情颇为舒畅,便也不去多想。
长髯男子见岳不群杯到酒干,甚是豪爽,哈哈一笑,道:“这是藏了六十九年的三锅头汾酒,在下方才远远一闻米气,便知酒味,如今一尝,果然是好酒。”
岳不群略一回忆,道:“酒是好酒,却也要相应器皿来配。”
男子道:“哦?愿闻其详。”
岳不群道:“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什么酒,便用什么酒杯,如此方得其中三味。
“譬如喝汾酒当用玉杯,关外白酒最好用犀杯,葡萄酒要用夜光杯,高粱酒需用青铜之爵,米酒当以大斗饮之,绍兴状元红需用古瓷杯,梨花酒当是翡翠杯,而百草酒,自是古藤杯最为合适。”
长髯男子听了岳不群之言,一时愣在了那里。
他本就是好酒之人,平日饮酒对于器皿自然也多有研究。
故而此时岳不群虽未细说原因,但他细细思来,又闭眼推测了那些酒装入相应器皿后,味道颜色会有什么变化,一时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于是站起身来,一揖到地,道:“原来如此,承兄台指教!”
岳不群有些惭愧,摆摆手道:“不敢当,我也只知道这些了。”
男子却以为他谦虚,更是佩服道:“从古至今,凡英雄好汉,非酒不欢,多有饮者之名,兄台既然有如此见解,当是大大的英雄好汉。”
又道:“天下美酒众多,不知阁下可有偏爱之选?”
岳不群端着酒杯陷入沉思,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酒有千种,风味各异,但只要酒在心中,又何必拘泥?”
长髯男子笑道:“是极,是极,如此话语,当浮一大白。”
于是两人又连饮数杯,随口说些江湖中事。
长髯男子对于魔教中事如数家珍,提起教主任我行更是满口赞叹,直言是了不得的大英雄,若非他,魔教不知还要沉寂多少年。
岳不群不住点头,借机掌握了不少重要情报。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此人对于五岳剑派倒也颇为了解,对衡山派尤为熟悉。
岳不群心念一动,正欲说话,那男子这时却说道:“今夜月好、酒好、人也好,唯独缺了一样东西,未免有些遗憾。”
岳不群奇道:“是何东西?”
长髯男子笑道:“便是喝酒的彩头,在下不才,于剑法上也有一些心得,不如你我比试一场,点到为止,输了须连喝三大杯。”
岳不群本也有此意,此时对方提出来,自无不允之理,便打定主意,看是否能从对方剑法中看出此人是什么来路。
于是唤人取了两柄木剑,两人放下酒杯,来到场中。
长髯男子横起木剑,摆了个起手式,口中叫道:“兄台,请!”
言罢将木剑慢慢指出,突然间在空中一颤,发出嗡嗡之声,跟着便是嗡嗡两剑。
岳不群举剑招架,突然发现对方的短剑如鬼魅般,竟已绕到了自己背后。
便往一旁跃去,方才跃开,只听耳旁嗡嗡两声,对方木剑已出现在自己原本的位置。
岳不群一惊,只觉对方剑法动向无定,不可捉摸。
两人你来我往,不知拆了几招。
长髯男子突然喝道:“小心了!”刷刷两剑,分向岳不群小腹与额头刺去。
岳不群心中微微一惊,心道:“这两招怎生瞧着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心下吃惊,手中却丝毫不缓,奋力抵挡。
这两招却有些不容易对付,岳不群凝神看去,这两招每一招都似是把一路剑法的数十种招式,聚集于一招之中。
故而守中有攻、攻中有守,威力之强,可想而知,且极尽变幻之能事。
岳不群好容易将这两招接过,而后下意识便想使出一招“苍松迎客”反击,又猛然惊醒。
他此刻的身份是终南山下徐行,而非华山派岳不群。
正迟疑间,那长髯男子又是刷刷两剑攻来,同样是那种一招包一路的招式。
岳不群这一迟疑,自是不及抵挡,只得斜刺扑出,手中木剑舞出一团乌光,向右侧疾刺而去。
他脚下躲闪,心中却是猛然一动,终于想起这剑招为何眼熟了。
数月前,他在华山思过崖后洞石壁上,见到刻了许多五岳剑法精要,此人所使的剑法,与石壁上所刻的衡山剑法极为相似。
他无法使用华山剑法,正自苦苦抵挡,此时却恰好可以将石壁上魔教长老破解衡山剑法的绝招使将出来。
于是将剑收起,电光火石间矮身往地上一抄,左手信手便是一挥。
手中之物被急掷而出,发出呜呜之声,却是一枚原石。
木剑应声而断,化为两截,长髯男子一惊。
又见岳不群右手一抖,将手中圆石向外掷出,正自疑惑,陡然砰的一声,那圆石竟尔又飞转回来,撞在自己胸口。
男子被石头撞得踉跄后退数步,真气登时一泄,手捂胸口说不出话来,一时心中恍恍惚惚,呆在原地。
岳不群掷出圆石这两招乃是石壁上魔教长老的绝招,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石壁上人形所使的乃是一对铜锤,岳不群以圆石取巧,一招间掷出飞回,却与铜锤并无二致。
这一击幸而岳不群收了几分力,否则男子此时怕不知肋骨要断上几根。
岳不群快步上前,将男子扶至桌旁坐下,口中告罪道:“兄台剑法甚是精妙,在下抵挡不住,只好取了个巧,得罪,得罪!”
男子此时缓将过来,摇头苦笑道:“我本道自身剑法诡奇精妙,当世纵非罕有匹敌,不论遇到谁,也当有一战之力,不料在兄台手底,却如此不堪一击,惭愧惭愧。”
斟了一杯酒,向岳不群道:“多谢手下留情!”
岳不群道:“哪里哪里。”
长髯男子沮丧之情去得极快,酒甫一入肚,便哈哈笑道:“我生平最喜三样事,好酒、好画、好剑,如今两样已经被兄台比下去啦!”
岳不群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