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好事
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陆永心情难免有些烦躁。
一是天气有点热，路边栽种的小树苗，树干没有婴儿胳膊粗，提供不了树荫遮阳。
二是身旁名为“武辰”的小伙子，多少沾点古怪，让人害怕的同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博晨拧开葫芦嘴，一点一点往外倒。
“永哥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
陆永脚步一停，看不出是不想走，还是不敢走。
也可能是想叫人。
苏博晨跟着停下，表情严肃，语气正经：“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刘，木子李，文刀刘，这次是真的。”
“我找你这家厂的地址，用了差不多四个小时，花五百Q币，从五个人手里买到了五个相同的地址，就是这里。”
“如果我是想抓你的人，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小，来的只会更快，见面也不会跟你废话，直接抓就完事了。”
陆永点头，朝前挥手示意，接着迈动脚步。
苏博晨并肩跟上。
“之所以不在厂里跟永哥谈，是我怕你办公室有监听设备，毕竟你现在做的事很危险，非常危险。”
陆永叹了口气：“我知道，运气好的话，三到十，运气不好的话，十以上，就我这个身体条件，多半会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危险，进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博晨看着陆永说道：“明年四月专利过期，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
“专利过期之后，国内各大药厂会生产仿制药，你的危险也会来。”
“什么意思？”陆永表情有些迷茫。
苏博晨叹了口气，耐心解释。
“仿制药出来，价格会降低，但是，你，陆永，会影响药厂销量，换你是药厂，你会怎么做？”
“我没那么大能耐，国内病友至少七八万名，买我药的最多两千名病友，药厂没必要针对我。”
苏博晨竖起食指晃了晃。
“永哥，你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没有吧，药厂应该不会那么没道德针对我。”
苏博晨摇头：“我说的人心，不是药厂，是病人。”
“病友？”
陆永再次停下脚步，打算刨根问底：“病友会针对我？不可能吧。”
苏博晨原地站定。
“为什么不可能？国内仿制药出来，为了提高销量，百分百可以走医保，然而报销比例是不同的，你自己也说了，二百一瓶都吃不起的人有很多，如果这些人看到别人不花钱也能吃药，会发生什么？”
陆永沉默片刻，无奈轻叹：“不患寡而患不均。”
“看来你碰见过。”
“是啊，抢药很常见，走投无路更常见，基本每周都会有人过来跪着求我，但我为什么会被针对？掀桌子也砸不到我吧？”
苏博晨抬头望天，悠悠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因为你没卖给所有人。”
陆永左右看看，压低嗓音：“如果我卖给所有人，我早进去了！”
“你想多了，随便找个人，坐飞机去天竺，看能不能带三五瓶药回来。”
“我是北方人，就连我那的大夫都知道天竺药，你敞开了卖，影响的是海外医药公司挣钱，挽救的是国内同胞性命，傻子才会管你，真当你做的事上头不知道？我都能查到你在哪。”
“你仔细想想，上头抓你有什么好处？你获利了？你造成严重后果了？”
“抓你才是严重后果，谁也不想天天下班被成百上千绝症病人堵着，发散你的思维，你病的是血液，不是脑子。”
陆永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轻声询问：“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敞开了卖，专利保护期，真正保护的人是你，趁着还没过，现在吃你药的人越多，将来救你的人越多，抗衡药厂的人也会越多，你肯定能全身而退。”
陆永无奈：“你是让我赌命。”
“包赢。”
苏博晨抬手拍了拍陆永肩膀：“当少部分人心理失衡，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比如将你公之于众，用舆论逼迫药厂跟你同价，然后走医保享受更低价格，闹大之后，药厂解决问题不如解决你，毕竟国外公司不敢做的事，他们敢，跟进去比，这是不是更危险？”
“要不是你为人仗义，我压根不会搭理你的事，进口药我买得起，骨髓配型我都找到了，这趟过来，纯粹是想点醒你的当局者迷。”
“好人，应该有好报，哪怕没有，也不该受委屈。”
陆永带着几分怀疑询问：“真的？”
苏博晨给了陆永个“不识好人心”的眼神。
大手一挥：“再见。”
顺着马路往前走，掏出手机装电池。
“别别别，请留步，我信了。”
陆永快走几步，拽停苏博晨。
“我还没给你药呢。”
“松开我，用不上，试探你敢不敢承认卖药而已。”
这下陆永是真信了。
刚才只要苏博晨回头，敞开卖药绝无可能。
“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陆永的真心致歉，让苏博晨头皮麻了一下……这什么舔狗名言？
“永哥，人活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你难道真没想过，敞开卖药，挽救更多人的命？”
“你只是不敢，恰恰因为你的不敢，让你丢了一张王牌，那就是人心，把人心握在手里，没人能动你，没人敢动你。”
“这个社会，最重要的只有两个字，一个是稳，一个是定，影响到这两个字，绝对没有好下场，如果你手握人心，动你就是动这两个字。”
“最后送你八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苏博晨甩开陆永的手，大步离去。
陆永望着苏博晨的背影，直到百米开外，坐上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视线内后，才转身离去。
回到厂里，看见沙发上的一沓红票，陆永咬咬牙，坐到电脑前，噼啪敲响键盘。
妈的，人死鸟朝天，干了！
……
乘坐出租车离开的苏博晨，在市里下车。
走进一家快餐店里，前往后厨。
推开后厨大门，苏博晨见到一名戴着三层口罩的厨师。
从兜里掏出两千块递过去，那名厨师接过，递给苏博晨一个黑色塑料袋。
晃一晃塑料袋，里面传出呼啦啦的颗粒碰撞声。
苏博晨轻声道：“但凡这五瓶药有一瓶是假的，我都会按你身份证地址找回来。”
厨师拍打胸脯：“病人不骗病人。”
“吃完了我再来找你，这药不能见光，记得保密，如果源头陆老板被抓了，记得联系我留给你的Q。”
厨师比划了个OK手势。
苏博晨转身离去。
绕着无溪转悠小半圈，苏博晨手里提上了五个塑料袋。
除了那名吃喝住都在快餐店的厨师，还有四名相对贫困的病人会时刻关注陆永。
并把苏博晨当成客户，希望赚点差价延续自己的命。
都是可怜人，为了一百Q币能说出陆永的厂址。
没办法，他们只想活着……
抵达机场，办理登机牌。
候机时，苏博晨看了眼周围手提塑料袋分担安检风险的四名“群演们”。
“群演们”也看向他，纳闷他为什么会在同城群“请客”去石家桩正锭县的单程机票。
代价小到忽略不计，帮他带几瓶药，而且是他先过安检，药品大家随机打乱，怎么调整都行，确认他无事通过安检才跟着走，简直是白扔钱。
一张机票五百多呢。
临登机前，苏博晨遥望陆永所在的方向。
心道：下次见面，《药神》版权可就归我了，如果你敞开卖药，被抓进去放不出来，我捅破天也把你捞出来，希望你的事迹传遍全国，给我的计划添点助力，走了，药侠。
起飞，降落。
晚上八点。
苏博晨在正锭机场外，拦停一辆出租车，坐进副驾位置。
“你好，去哪？”
“邯单市。”
司机愣愣扭头，语气带着少许颤抖：“两百公里外的邯单市？”
“嗯，打表，不然我去坐十点发车的邯单直达。”
司机拿起支架上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媳妇，不用给我留饭了！”
“不是洗脚，是接了个大大大大大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