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27.加班
和科伦布斯兄弟分别之后，维多利亚·鲁索开着雷蒙德的爱车回到了公司，虽然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但是今天工作的完成度远没有达到“现在回家就可以安枕无忧地躺在床上睡觉”的地步，于是维多利亚临时决定在公司“加班”，哪怕她并不喜欢加班。
当然，她做出这一决定的其中一个理由是她知道雷蒙德会乖乖付她额外的加班费。
有钱不赚王八蛋。
而和她不一样的是，王八蛋亚历杭德罗·德尔托罗显然就没有那么好心了，科伦布斯兄弟走后，他就以“下班时间到了，老板也没叫我加班”为由开着自己的皮卡车跑了，至于他具体去哪儿了，维多利亚通过她昨天晚上启用的手机信号监控程序确定了他目前的所在位置。
——亚历杭德罗现如今人在他家附近的酒吧。
当然了。
维多利亚心想。
不然他还能在哪儿？
——亚历杭德罗喜欢在下班时间在他家附近的酒吧里猎艳，要么在晚上成功吊一个“卡戴珊型号”的“一身假体”的女人回家，要么运气不好凌晨独自一人醉气熏天的回家，这对维多利亚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在五大湖分析公司，除了老板自己，只有两个人对包括老板在内的所有人了如指掌，其中一个是玛格丽特，这是因为这个老巫婆已经在这家公司呆的太久了，她闭上眼睛也能闻到公司内部风向的变动，另一个就是维多利亚了。
维多利亚在公司的资历并不深，她没来这里多少年，但是她对黑客技术的熟练运用使得她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详尽地掌握每一个人的秘密——哪怕他们不想将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任何人。
就比如说，维多利亚知道雷蒙德在巴尔的摩有一个秘密情人，他几个月前曾经往那个城市汇了一笔巨款，而收款人是一个华人女性，比他年轻，长得也蛮标致，身高腿长屁股翘，一看就知道是雷蒙德比较中意的类型。
出于对这位女性的好奇，维多利亚通过她的社交平台稍微调查了一下她的底细，发现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没有什么说出来会惊掉人下巴的神秘背景，唯一引起维多利亚注意的是，这个女孩儿有个哥哥，曾经在巴尔的摩做街头巡警，结果两个月前因公殉职……
维多利亚从没听说过雷蒙德去过巴尔的摩，也不曾调查到他曾在巴尔的摩现身过的蛛丝马迹，而根据她对那个女孩儿的调查，那个女孩儿似乎也没来过芝加哥。
因此，维多利亚多少有些好奇她到底是如何和雷蒙德勾搭上的，据她所知，雷蒙德就没有搞过“网恋”，如果他搞过，她早就调查出来了。
又或者说还有另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性更大，那就是这个女孩儿在亲哥哥死后在网上发布的“求助贴”偶然间被雷蒙德看到了，而雷蒙德，该怎么说呢？他未泯的那一部分良心或许受到了触动，又或许是他心血来潮想要做一些能够让自己死后上天堂的善事，又或许是他觉得这个女孩儿合他胃口，打算放长线钓大鱼，把她骗来芝加哥当他的小情人……
他可是雷蒙德，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而且据维多利亚所知，他有可能对任何事情都抱有兴趣，然后三天之后他就会感到厌烦，然后换个别的东西感兴趣——无论是书籍还是食物，亦或是女人都是如此。
换句话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可雷蒙德从来不会伪装自己“混蛋”的一面，相反，他会掩饰自己“善意尚存”的一面，好让别人完全把他当做一个接近“癫疯”的混蛋。
维多利亚很难理解这种行为，她一直试图从逻辑层面上分析清楚雷蒙德的大脑构造，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她一开始觉得雷蒙德会这么做是为了和他哥文森特打配合，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就得唱白脸，这样做起事儿来才能事半功倍，两个人都唱红脸只会让人觉得软弱，两个人都唱白脸就会让人产生抵触情绪。
可是根据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观察，她认为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问题出在雷蒙德自己身上……
——在天主教的教义中有“七原罪”的说法，这七大原罪分别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淫欲。
每个人都有这七大罪，唯一不同的就是程度的多与少。
而在维多利亚看来，雷蒙德的主要问题不在“傲慢”，也不在“淫欲”，而在于“暴怒”。
他正在把这个世界带给他的痛苦加倍返还出去。
而这正是对“邪恶”的定义。
所以维多利亚会说雷蒙德是纯坏种，不是因为他干了多少坏事，而是因为他干这些事情的原因。
闲话休提。
维多利亚眼下有两件事情要做，第一件事情是通过实时的手机讯号追踪玛格丽特的位置，以免她自作主张的行动把自己害死，第二件事情是有关维克多·马西斯的案子。
维多利亚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她正在深度剖析马西斯家的网络以证实自己的怀疑。
她将自己的挎包放在办公桌上，取出笔电，连接好电源，按下开机按钮。
而她的平板此时正显示着芝加哥的地图，上面有不少小红点正在闪烁，每个小红点都代表她的一名同僚：伊桑正在家休息、亚历杭德罗正在泡吧、玛格丽特正在跟踪某人、科伦布斯兄弟正在出城的道路上……
一切的一切都在地图上直观地显示出来。
在继续工作之前，维多利亚先去了“厨房”。
她刚来的那会儿就已经对此感到惊讶了，什么正经公司里面会配备“厨房”？不仅仅有微波炉、咖啡机以及夏天必不可少的冰箱，这里甚至还有电灶和搅拌机——甚至还有个该死的烤箱！
——谁他妈会在公司里做曲奇饼？
维多利亚刚来的那会儿尚不清楚原因，但是她就此知道这家公司“不正经”。
而她喜欢“不正经”，因为她自己也“不正经”。
无论如何，她去了厨房，用两年前新置换的咖啡机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与此同时她又翻了翻洗碗池上方的吊柜，找到一袋尚未开封的威化饼干，看看日期，距离过期还有三个月之久，于是笑纳。
接着，她又扭头去翻了翻冰箱，想再找点“现成”的东西吃。
她原本期待着冰箱里能找到冰镇的肥宅快乐水，但是她的期待在打开冰箱门的一瞬间落空了。
——她猛然想起玛格丽特从前段时间就停止往冰箱里塞碳酸饮料了，这是因为她似乎察觉到了买来的这些汽水饮料最后有百分之八十都进了维多利亚的肚子。
想到这里，维多利亚狠狠地吐槽了一句：“那个只会多管闲事的老巫婆。”
也不知道正在自作主张地执行“公务”的玛格丽特有没有因此打两个喷嚏。
无论如何，煮好咖啡的维多利亚往里面倒了两包糖和一小盒奶油，然后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抱着威化饼干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笔电准备好了，晚餐也准备好了，现在开始加班。
维多利亚一边嚼着威化饼干一边操作着笔电，寄希望能在马西斯家的网络上找到蛛丝马迹，与此同时，她也远程访问了德莱拉·马西斯的手机和维克多·马西斯的手机，尝试找出端倪。
这是一项劳神的工程，但她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她首先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马西斯案的时间流程：首先是德莱拉·马西斯用自己的手机通过名叫“阅后即焚”的社交软件的聊天系统对杀手下达了她的丈夫维克多·马西斯正在海德公园的公寓里和那个大学生情人厮混，要去杀了他们的指示。
然后那名杀手成功杀了那个可怜的女大学生，维克多中枪后躲进了卫生间，本来也是必死无疑的，结果那名杀手没有料到她会和雷蒙德突然出现在那里，刺杀失败后逃跑。
有人在楼下接应他，说明他们是一个团伙。
而这个团伙扭头就把委托人，也就是德莱拉·马西斯给杀了……
在维多利亚看来，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只有可能是他们误以为她和雷蒙德是警察，所以才会急着清理后事，以免警察查到他们身上，德莱拉对他们来说显然是一个隐患。
虽然这么想在逻辑上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可维多利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就好比是一个拼图，拼着拼着，维多利亚发觉这个拼图少了很多个“关键部分”。
举例来说：德莱拉是如何知道维克多此时此刻在他的小情人家的？根据维多利亚不久前还在雷蒙德车上时做的调查，德莱拉在事发前后没有联系过维克多，也没有在维克多·马西斯的手机上发现过远程访问的痕迹……
从技术层面讲，德莱拉不可能知道维克多那个时候在海德公园，后者也不可能主动告诉她。
难不成维克多有一个时间表，今天去见情人是惯例？
这显然不太现实。
此外，这伙人是专业人士，按理说不会在客户那里留下什么可供追查的线索，客户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应该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们，社交网站的账号已经注销，就算去“阅后即焚”总公司查也查不出什么，虽说没有公司能够真正做到消除所有数据痕迹，但是只查出一个注册地址和一段对话也没办法抓住真凶。
所以只要他们能立刻离开芝加哥，这个案子警察永远也破不了，为什么要谨慎，或者说极端到把客户灭口了呢？
这些疑问让维多利亚嗅到了诡异的气息。
变故因德莱拉发出的指令而起，所以维多利亚决定在聊天记录上下功夫。
由于德莱拉身死，她还没有来得及删除这些信息——这也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这帮专业人士并没有毁掉的德莱拉的手机，如果是维多利亚，她第一时间会带走德莱拉的手机，找个没人的地方一脚踩碎丢进垃圾桶，或者干脆丢进芝加哥河里，因为她心里清楚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总是警方的突破口。
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这手机，就像是某人故意留下来给别人看的。
确切来说，是故意留下来给警察看。
——可惜他们这次遇见了维多利亚，而她也是专业人士。
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设说这一则聊天是“伪造”出来的呢？
也就是说，德莱拉并没有用自己的手机发送这则刺杀指令，而是某人远程控制了她的手机，往她的手机里“注入”了这一则消息，并且直接“修改”了她的聊天记录呢？
为的就是让赶到的警察误以为维克多遭遇刺杀她是罪魁祸首。
为了确认这一想法的真伪，维多利亚检查了德莱拉发出的这条消息的元数据。要知道每条消息在发送和接收时都会包含一些不可见的元数据，就比如说时间戳、消息ID、发送者ID等等。
时间戳很好解释，如果发信方的设备在发信时间没有开机或者没有连接网络，那这个时间戳就是伪造的，所以维多利亚会交叉对比系统日志和网络活动日志来验证时间戳。
此外，每个聊天应用程序都会为每条消息分配一个唯一的消息ID，包括“阅后即焚”这一个软件，系统在生成消息ID时会遵循相应的生成规则，具有特定的模式，任何不符合这个模式的消息ID都有可能是伪造的。
不过正如维多利亚所料，她并没有在元数据上发现什么明显端倪。
所以她立刻开始进行下一项验证：检查加密和数字签名。
“阅后即焚”应用采用了端到端加密的方式来确保消息的完整性，如果消息被伪造或篡改，那么消息中的加密哈希值将会出现不一致。维多利亚需要做的，就是通过加密算法对消息进行解密，验证信息内容是否与预期匹配。
此外，“阅后即焚”的聊天平台还会生成消息的数字签名，这个签名是通过私钥生成的，如果没有正确的私钥，伪造签名几乎是不可能的。维多利亚要做的，就是通过对比消息的哈希值和数字签名，如果签名无效或不存在，消息很有可能就是被篡改过。
结果，维多利亚的眼睛都快瞪瞎了，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搞什么鬼？”
她不相信自己的直觉是错的。
于是猛灌了一口有些微微发凉的咖啡，又狠狠地咬了一块儿饼干。
——就像是在发泄自己的脾气。
“这不可能。”
被激起胜负欲的维多利亚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抓起手机给雷蒙德打去电话。
——她需要一些帮助。
——她愈发笃定德莱拉发送的这一条指令是伪造出来的，哪怕她现在什么都没查出来。
——这个黑客也许强大到能够完美伪造一切本地数据，但他不可能伪造服务器的记录和缓存。他不可能实现让消息和云端服务器同步，因为想要做到这一点，他就必须控制公司服务器的消息存储和同步机制，获得对云服务器的深度访问权限。
如果他做不到，那么云服务器里应该存储着没有被伪造过的原始数据。
而维多利亚要做的，就是潜入“阅后即焚”公司的总部，访问他们的服务器，寻找这最难伪造的端倪。
然而雷蒙德却不接电话。
确切来说，他此时正在“圈外”。
维多利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平板电脑，发现雷蒙德和文森特的信号都消失了。
“雷，你他妈又在搞什么鬼？”
维多利亚站起身，来回踱步，最后下定决心，盖上自己的笔电，连同平板电脑一起装进挎包，背在身上，关灯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