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方太监缩在阴角之处，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口鼻，尖锐的叫声被自己的双手硬生生的掐灭在喉头。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号称江湖第一快刀的福安，此刻仍保留着磨刀微举的姿势，喉头却插着一根树枝。
是的，福安以为自己看到的剑影，实则只是一根被随手摘下的树枝而已。
可惜，福安至死都不知道这个真相。
方太监却宁愿自己不知道。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仍头皮发麻，浑身冷颤。
那熟悉的白衣少年信步闲庭的走来，而福安从始至终都在磨刀，根本毫无察觉背后来人的模样。
然后，就是一“剑”。
看不清任何动作，好像又没有动作，当方太监眨眼回神时，那一根树枝，已经插在了福安的喉头。
深红的血水沿着树枝滴落在地，那夺目的鲜红令方太监脑海一片混沌。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傀儡族长，什么武道废人！
一切都是伪装！
本以为这次的行程可以仗着六皇子的身份去向江家讨要好处，可现在福安都被杀了！
这种狂魔，他如何招惹的起？！
得逃！
方太监小心翼翼的、仿佛一条蛆虫般向黑暗中蠕动，却没看到一片更深沉漆黑的阴影，聚拢而来。
少年忽而道：“你怎么来了？”
什么？
方太监吓得心头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下一刻却是醒悟，那江云舟并非与他说话。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暗骂江云舟两句，等他回到京城，必定要向六皇子状告今日之事。
此等无法无天的恶徒，必须剿灭！
“主上，我若不来，谁帮你收拾老鼠？”清丽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
方太监忽而隐约觉得不对。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令人背后发毛。
等等……这道女声，似乎就在他的头顶！
他猛然抬头，视线之中，两只绿油油如野狼般的眼睛，紧紧盯视着自己。
下一刻，真正的虚无，如潮水般涌来！
……
“死了。”
方太监死的不太体面，华丽的锦衣被一片污黄所浸润，两只眼球剧烈的突出，眼眶内布满血丝与骇然。
他身上没有任何一处伤痕，唯有血管狰狞，血液近乎黑色。
江云舟仔细端详片刻，脸上露出赞容：“小九，你的毒术越来越出色了。”
自古医毒有共通之处，小九学的是医，但毒术的天赋更高，已炼得出神入化，下毒于无形之中。
“不过，我可没有让你自作主张的杀了方太监。”
小九俯首跪地，坚硬的地面“咚”的一声：“他不识好歹，侮辱主上。”
她扬起小脸，一双翠色玛瑙般的眼睛熠熠生辉：“我下的毒，乃京城曾使用过的毒素，只要有仵作探查，自能发现这一点，顺水推舟的将局势搅浑。”
六皇子的心腹属下在云城死了，中的还是京城的毒……这可容不得性格暴虐的六皇子不多想。
以他多疑的性格，目光自然放在其余皇子身上，也只有他的“好兄弟们”，才能悄无声息的杀了福安，以及毒杀方太监。
至于从未被六皇子放在眼底的江家，自然能得一时之安。
这等想法，说不上错，要是江云舟自己来，也是祸水东引。
但，他从未允许手下擅作主张。
江云舟手指轻轻扣着玉石，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一声声的脆响，仿佛敲落在小九的心头。
小九面色一变，从最初见到江云舟的兴奋，逐渐变得惴惴不安，翠眸水雾的看向主上。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说的难听点，她不过是个奴仆，一切都是江云舟给的。自以为是的好，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主上不够尊敬。
翠色的眼眸黯然失色，泪盈于睫，仿佛一只无家可归的幼犬，惶惶无措。
哪怕主上杀了她，也比冷落她好。
良久。
久到小九以为主上不会原谅自己之后，她终于听到天籁般的声音：
“罚你一年俸金，下不为例。”
“是！”
小九欣喜仰头，瞳孔焕发光彩，小心的侍奉在江云舟身侧。
那副失而复得的模样，令江云舟不由一叹，不忍苛责。
说起来他并非心软的人，只是对待身旁的人，自有一份宽容。
尤其是小九这身世凄惨的丫头。
全族一千三百一十二人，整个寨子皆被覆灭。
所有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被取了双眼以及心脏，尸体裸露在荒野。
父亲、母亲、弟弟、叔叔、玩伴……
曾经无比熟悉的族人，在身边缓缓变成了一具具腐烂发臭的尸体……可想而知，这是多么令人崩溃的事。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复仇充斥在生命之中。除此之外唯一的情感，大概就是对从天而降的救命恩人，有一份独特的孺慕之情吧。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江云舟看向小九，“当初灭你全族的人，有线索了。”
……
……
皇城，六皇子府。
两具尸体，一具消瘦，一具肥胖，都是萧猎熟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福安的喉头树枝的血已经干涸，方太监充气般的躯体上布满深色的尸斑。
“呵呵，被人杀了。”
六皇子笑了一声，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乐子，不可抑制的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看着壮若疯魔的六皇子，侍从与侍女们低着头颅，两股战战。
“谁敢杀我的人！”
他面色骤冷，陡然爆喝，眼底闪烁阴郁之色。
是太子那个只会装模作样的呆子，还是二皇子那个肌肉脑袋的蠢货，亦或是老好人模样，背地里却阴测测的老四！？
这些狗养的，表面称兄道弟，实则卑鄙无耻，只会暗中下手。
“查，给我查，不管是谁的人，敢打我的脸，我都要他们好看！”
接替方太监职位的公公面色一喜，方太监死的太妙了！
他恭敬应是，旋即道：“殿下，那云城江家……”
六皇子一怔，面色愈发的差。
倒是差点把这一茬忘记了。
若非姓江的不懂事，他的属下会被其他皇子谋算？
但如今纵使有人手，也不敢轻易离开京城了，那些蠢狗般的兄弟能暗害他的属下，也能暗害他！
不过没关系。
这世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还有一句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