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溯(二)
火红的灵力径直击向段殷,段殷见状一个旋步,侧身让过,那道灵力径直击中了他身后的大旗。木制旗杆哪里承受的了这强劲的灵力,顷刻间便粉身碎骨,那展蓝底大旗没了支撑,顷刻间便落了下来,周围的修士发出一声惊呼,急忙四散开来,那大旗“轰”的一声坠落在地,索性没有修士伤亡。
段殷冷哼一声,手中宝剑出鞘,银色的剑身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陈皓阳此时已然靠近了他,立即便认出,那是涂熵的宝剑。正如高疆余将苏瑾传给了高临,涂熵也将自己的灵剑传给了段家世子。
陈皓阳眸中燃起一片火焰,铁棒不由分说迎头挥下,段殷见状也没有退缩,而是举起宝剑迎击,两样武器在空中交战半晌,一时间居然势均力敌。
“你这宝剑,是涂熵传与你的?”陈皓阳挥下一棍,却被段殷以巧劲弹了开来。
“他是我的授业恩师!”段殷怒道,反手便是一剑,刺向陈皓阳的肋下,“你没资格提他的名字!当年要不是高疆余下手歹毒,他也不会到现在还在还缠绵病榻!我燔烯坛又怎会没落至如今的地步!”
他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自当年一战过后,涂熵重伤闭关,燔烯坛也跟着逐渐没落,再无当年之勇,之后的寰梦之战,问宸崛起,燔烯坛因战役导致后继无人,不得不尽心休养三年,直至今年的霓宏大会,段殷作为燔烯坛唯一的继承人被寄予了厚望,如若此番武试再没有个成绩出来,那燔烯坛的地位只会更加卑微。
“你们三通教就没有一个好人!居然用这么下做的手段,真是枉为医者!”段殷怒骂道,手中的宝剑毫不留情,接连几剑招招狠毒,都是冲着陈皓阳的要害而去,如若不是陈皓阳身体灵活,用几个刁钻的走位生生躲过,但凡要是被擦到一点,即便不被重伤也必定要见红!
擂台下,高疆余猛的站了起来。
他虽然听不见陈皓阳与段殷的对话,可段殷这几剑太过刁钻,没有人会在一个武试的舞台上拿出自己的杀招和对方对战,归根结底,这也不过只是一场比试而已,赢了,就可以继续打下去,输了,便是回教潜心修习一年,待来年再战。
可他刚刚使出的那一剑,明显是冲着要取人性命的架势!
陈皓阳咬牙,他没有料到段殷居然拿出一副以命相搏的架势,既然如此,那自己也绝不会放水!
高临手中的苏瑾绿光闪烁,如若不是高秋月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不放,只怕他早就冲到擂台之上了!
灵剑与长棍不断相击,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双方都是火系修士,彼此的灵力运转都相差无几,陈皓阳棍子力大势沉,段殷的灵剑轻巧快速,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
又是一棍重重落下,段殷用剑在隔开铁棍之后只觉得自己气血翻涌,趁着陈皓阳提棍的空档向后退去。数十个回合的较量下来,他发觉对方的内功比自己要深厚许多,
而在他的对面,陈皓阳的状况也不是很好,段殷的火系灵力操控比他要成熟的多,他的灵力才刚刚和属性链接在一起,固然保留了原有的强大,可在操纵方面还是太粗糙了,只是凭借着蛮横的灵力才能勉强撑的下去。
四目相对,瞬间就迸发出强烈的火花。
陈皓阳握紧铁棍,红色的灵力在身边围绕,脚尖点地,向段殷横扫过去。
段殷手中的灵剑燃起火红的光芒,亦是全力抵挡。
高秋月抓紧了兄长的手臂,紧张到无以言表。
“哥哥,烨哥他——”
“没事,自信看,别紧张。”高临胸脯一阵阵起伏,虽然他很想安慰妹妹,可他也能看出两人都是用了杀招,稍有不慎便是会有性命之忧!
双方都是火系修士,灵剑与铁棍一次又一次地撞击,最初只是有零星的火焰迸出,待双方都打的愈发上头之后,便是火焰四射,阵阵热浪扑面而来,高温点燃了擂台附近的大旗,但很快就被扑灭,只剩下阵阵诡异的旋风在擂台附近围绕。
火焰燃烧的愈发汹涌,很快就连双方的身影都看不大清了,只有隐约的轮廓彰显现出两个看不清的人影。
陈皓阳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几乎不顾自己体力的消耗全力攻击,而段殷这边,最初还能和陈皓阳打的有来有回,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只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无限的流失,而自己的灵力,也渐渐有跟不上的趋势。
康青紧握的拳头松了开来,段殷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即便体力和精力可以和陈皓阳相提并论,但是内功却是需要通过经年累月的累积的修炼才能愈发的雄厚,陈皓阳在灵力控制上确实很差,当他发现自己的弱势之后并没有退缩,而是选择了用更加快速的进攻来消耗对方的体力,在同等消耗之后,最先支持不住的一定是内功薄弱的段殷。
在四周观战的修士们倒没有想那么多,场面上火焰四溅,双方都使用了看家本领,是自武试以来最激烈最势均力敌的战斗。
因此,众家修士也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他们的面前已经铸起了一层风之结界,为众人挡下并吸收了所有四散溢出的灵力。
高台上,韶憬行眉头紧皱,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悄悄离了场。
路过艳司命身边之时,他听见后者用担忧的语气说道:“把她带到我房间。”
“知道了。”
话音未落,擂台上便传来了阵阵的惊呼声,随后一个黑衣修士一下子从擂台的正中飞了出来,在撞断了角旗的旗杆之后掉落在地。
肋骨断了几根,段殷捂住闷痛的胸口,口吐鲜血,只是愤恨地发出一声不甘,便昏迷了过去。
几位燔烯坛弟子从人群中挤出,急忙将自家世子背了起来,向药房方向而去。
陈皓阳单膝跪地,用手掩住铁棍上留下的一丝裂痕。他身上中了三剑,焦黑的皮肉在外翻卷着,与被撕碎的衣物混合在一起,在透明的墨竹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泪痕。
“下作手段?就算让他死上一百次,一万次,他也不配!”
陈烨拼命地向山下跑去,他尚未练成御剑,只能施展轻功跑回分坛。
栗阑长老晚间回到了分坛,作为高疆余的亲信之一,对陈烨自然也十分熟识,因此当他听说陈烨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分坛口,经验丰富的他立即便意识到了事有蹊跷。
他知道高疆余夜间带着陈皓阳出去是教他有关于属性方面的知识,怎么可能放任陈烨一个人大半夜地在外跑动,如今世道看似太平,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陈烨的功夫在同龄人当中确实可以说的上是遥遥领先,可如今他也不过十三岁,不论从哪方面来说,终归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陈烨身上没有伤痕,没有血迹,只有满身的尘土和疲惫,因此他根本无从判定高教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他立即在正厅接见了陈烨,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一位信使迅速从后门退了出去,前往距离这里最近的燔烯坛的分坛口报信,随后栗阑长老发出了紧急召集令,五名三通教弟子起身,跟随栗阑长老前往陈烨口中的那个水潭附近。
这六人分别御剑起身,栗阑长老一把将陈烨拉到自己的宝剑上,陈烨稳稳当当的站立,随后死死地抱住栗阑长老的腰身。
栗阑长老轻抚他的额头,这孩子今晚怕是受到了惊吓,毕竟连他自己在听说这件事之时都大吃一惊。
御剑的速度比轻功要快的多,三通教七人很快就到达了水塘附近,而眼前的那一幕,着实令身经百战的众人也不由得汗毛耸立。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被火烧毁的藤蔓和枝杈,数棵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又被火焰从中燃断,遍地都是烧焦的泥土,就连附近的那处清泉也被焦黑的枝杈和碎裂的岩石完全填满,毁坏的几乎不成样子。
高疆余倒在水塘附近,瀑布下的清水没有了岩石的阻碍,开始肆无忌惮地冲刷着这具早已经没有了知觉的躯体。
“教主!”栗阑长老率先冲了过去,一把将高疆余抱了起来,放到了附近一块相比之下还算干净的岩石上。
高疆余脸色惨白,双眸紧闭,嘴角溢出赤红的鲜血;临行前细心打理的那件墨绿色的拖地长袍也被鲜血染透,只有极块零碎的布料还能隐约看出上面绣着的斑驳的青竹;纵横交错的剑伤将衣服撕烂的不成样子,被火焰灼烧过的伤口上附着着红黑的血肉,只闻得刺鼻的焦糊味道,尤其是双腿处那两道剑伤,直接穿过了小腿的腿骨,点点的骨渣从伤口飞溅而出,以后哪怕就是痊愈也一定会影响行走。
“高叔叔,高叔叔他……”陈烨的舌头不听话地打着结,感觉满眼都是鲜红,他一边用袖口擦去高疆余嘴角的鲜血,一边惊恐地将目光投向栗阑长老。
栗阑长老三指搭在高疆余的手腕上,脉像虚弱跳动无力,情况不妙,再耽搁下去只怕撑不过一个时辰。
陈烨的情绪不稳,他不能再让他受到刺激了,便深吸一口气,淡然道:“……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回了教自有医师诊治。”
一位修士在不远处寻到了苏瑾,急忙交给了陈烨,那苏瑾上面也已经被鲜血浸染,鞭稍处沾满了细碎的血肉,在接触到陈烨的手心之后便收回了鞘内。
苏瑾不认主,却和主人的心意相通,知道眼前人是主人的亲近之人,上面的绿色的光芒便不再设防,逐渐黯淡下来。
“长老,涂祭司在这里!”一名三通教弟子搬开一棵漆黑的大树,发现了此时正蜷缩在树后,全身颤抖的大祭司涂熵。
栗阑长老嘱咐了身边的另一位本家修士,让他快速将高疆余送回三通,随后走到涂熵身边,查看他的伤情。
涂熵的情况比起高疆余来要好了不少,他的衣服被撕扯的很碎,伤口创面较大,这才让他看起来浑身浴血,可检查过后,真正很深的伤口却没有几处,只是流血较多而已。
高疆余和他实力相差极大,栗阑长老几乎不能想象教主究竟是受到了怎样的刺激,在明知自己不是对手的情况下依旧出手,甚至是想要取了他的性命。
真正令他在意的,是一道看起来不深,却足够骇人的鞭伤。
那道鞭伤从肩膀贯穿至胸口,最后抵达在腿根,应该是正面打斗时被高疆余直接击中,因为在高疆余的肩膀至胸口处,也有同样的一道深刻的剑伤。
栗阑长老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高疆余并不走武学的路子,他一心钻研医药,功夫从未有过深究,仅仅到了能够保身的程度,在加上他本人性情温和,从不会和旁人发生争执。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不顾风度暴怒出手,甚至不惜以命相搏也要想方设法置对方于死势力地。
“把他送回燔烯坛。”栗阑长老淡声命令道,这样一来,三通教和燔烯坛的矛盾只怕不可避免。
燔烯坛势力庞大,必须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还有陈烨,描述事实之时精神恍惚错乱,一看就是遭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阿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陈烨紧紧将苏瑾抱在怀里,眼含泪光拼命的摇头。
栗阑长老轻叹一声,他在询问陈烨对方的姓名时,陈烨只记得一个涂熵,甚至连燔烯坛的名字都未能说出,更不论说要他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烨蜷缩在岩石上,目光在涂熵的身上来回看了几圈,惊恐道:“长老,我——”
“没事的,阿烨,不怕。”栗阑长老走过去,将这个像受惊的小兽一一般的人儿抱上自己的灵剑,道,“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