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些好人，真的好吗？

生活中你会遇到很多好人，或者热心的人！他们会花很多时间精力，甚至感情去安慰你，有的是出于真心，有的是出于什么呢？

这是王鹏面试的第五份工作。他一大早就起来了，白色的衬衣已经熨的很平整，搭配上合身的黑色西装，显得干练整齐。他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很久，转来转去，确保没有任何线头，或者衣服上的灰尘。临走的时候他还专门把皮鞋擦的很干净。这样让自己最起码有了一点点自信，今年的就业环境太差了，跟他一起毕业的几个同宿舍的同学基本半年都没有找到工作。他一直从家里要钱，勉强支持着生活。这套西装还是找的二手网站买的，主要还是便宜，比新的少几百块钱，这可是节省了他好几天的饭钱。

门刚关上，王鹏就感觉好像什么东西没有拿。对了，是自己的头发没有梳理，他赶快又拿出钥匙开了门，没有弄头发，给上点定型喷雾，他直接摸了一点水到头发上，希望可以压住翘起来的细毛。

道路周围书目嫩芽刚长出来，寒冬也刚刚过去。行人的棉袄也褪去了很多，那些臃肿的身影少了很多很多，阳光照在脸上，很舒服暖洋洋的，希望一切好起来。王鹏骑着自行车，他要赶去地铁站。实在是太累了，白天玩游戏晚上熬夜刷求职的软件，他害怕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自己的简历介绍也是改了又改，每个字都仔细的斟酌修改，直到完美。改完之后每天早晨再看一遍，防止任何错别字。过年前面试的几份工作都是薪资很低，而且负责的内容很多，现在的企业都要求很多技能。会拍摄，会剪辑，会摄影，基本的文案也会懂，反正就是尽量一个人可以做很多，开始他觉得这样的工作肯定没人愿意干，可是居然没有一个让他去的。最即使他有愿意，也是石沉大海，因为总是没有下文，很多面试官不会告诉你结果

“你回去等吧，谢谢’’，配合职业的嘴角上扬，那种标志的礼貌的表情让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他觉得可以的相反一直没有回音，他一直在问，到底他们缺不缺人，还是自己能力不行。这样的打击一次又一次。最可气的有个公司让他做一份策划案，他查资料，写文档，做排版，发过去之后也是杳无音讯，只有冷漠灰色的已读两个字。他越来越感觉自己没用，每天浑浑噩噩。专业书也很少看了，反正就是过一天算一天，白天只能靠着打游戏麻痹自己，在开枪扫射和队友的嘻嘻哈哈聊天中时间过的很快。

面试的大楼在23层，王鹏领取了门卫给的临时打印的进门卡，刷了卡才过去了电梯闸口。

这次的面试者很多，王鹏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大家都坐在走廊，一个也是穿着西装的坐在他旁边，手里捏着的简历是彩色打印的，有好多页，应该是把自己的作品都展示在上面了。王鹏觉得自己的简历跟他比起来简直太玩笑了，他想到这样的简历的价格，这个应该好几块钱吧，如果这样打印不到几天的面试估计也要花好多钱了。再旁边是一个休闲装扮的人，他留着艺术感的小胡子，上面刮得干干净净，没有下面是胡须，一个丸子头。或许这样个性的外形更能吸引人吧，他思考了片刻。

等了一个小时，他才进去。对面坐了五个面试官，都穿着白色的衬衣，有两个带着眼镜，仔细看着王鹏，他感觉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

“您好，可以这是我们的面试官，分别是人事部总监王总监，设计部总监李总监，还有销售部张总监.....”

王鹏不停的冒汗，他根本没有记住任何名字，他只是感觉脑子里面有一个鸣叫的声音，然后就是对面的眼镜在反光。他看到背后的大楼，很高很远，这样的办公室落地窗看到的风景真好看。

“请您做个自我介绍吧？”旁白的工装服女士对王鹏说道

“好的，各位面试官好，我叫王鹏”，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鞠躬，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很多遍了，几乎成了肌肉记忆。

“我毕业于B学校，设计专业，之前实习期间负责的主要项目是...”王鹏灵活的背诵着自己的简历内容，这是自己已经完全背诵了好多遍的内容，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他不停的眼睛注射着面试官，伴随着头部的摆动，希望可以照顾到每个人的目光。

大概十分钟就像这个冬天一样漫长，终于结束了，王鹏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在想刚才的几个问题自己回答的是否很好。以至于旁白的人流伴随着绿灯都走了，他才反应过来。自行车机械的踩着，他不断的思考，回忆，这句话当时是怎么说的，不对，当时是这样说的吧，不对，应该是这样，他的思绪已经混乱，他们的表情呢？好像是微笑，不对，戴眼镜的那个老一点的应该是很严肃吧，他不停的回忆着。下午刺眼的太阳照着，他一阵一阵的晕眩自己的脚不自觉停了下来。突然，他看到旁边的一栋建筑。巨大的牌子落下的阴影刚好遮盖住了阳光，不至于那么耀眼，他才舒服了一点。

省肿瘤医院，这五个字挂在这栋灰色的建筑前面。

王鹏停了自行车，他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来肿瘤医院。大厅的人很多，左边是排队的人群，队伍已经十几米了，他们手里拿着一大叠报告单，还有黑色的核磁照片。白色的袋子里面是黑色的核磁照片。这个王鹏知道，可以看到人体里面的组织。那么肿瘤就是印在这上面了，他心中一丝寒意和害怕，但是突然又一阵欣喜，他饶有兴致的开始观察周围的人群。他走在大厅，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多汗了。他看着周围的人。有几个老人坐在轮椅上，上面挂着黄色的液体，他们的手上插着针头，表情麻木呆滞。王鹏很奇怪，他们怎么不痛苦呀，好像也没有抱怨或者难过，一切都太平静。或许应该叫出来几声，或者哭泣几声才更有意思。

推轮椅的也就这样，他找了一个蓝色的座椅再继续仔细的观察。过去的一个男的是光头，那个男的穿着条纹的病号服，王鹏觉得这样的衣服好像有点旧了，是不是没有洗，应该不会吧。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们不能正常上厕所，尿液留在上面了吗？他想到这里不自觉地笑了一声，他努力压住自己的声音防止出来。他就像一个一个作案成功的小偷一样，这里就是现场，他曾经抢过这里，他没有害怕警察，没有害怕被人认出来。他感觉自己其实与众不同，他们不会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我为什么会看着他们。我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呆在这里，我不用走，我也不用人扶着。

王鹏继续在这里溜达。他去了厕所，他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是跟我们一样吗？果然不一样，这里好多都有扶手。他专门打开了有扶手的，然后得意的撒着尿。这里都是蹲厕，白色的瓷砖周围布满了黄色的尿渍，正中心还有一点点遗落沾着的屎没有冲掉。他感觉一阵恶心，他对准了那个位置，一下子就冲干净了，这样看起来光滑白净多了，医院就是要干净整洁嘛。他在想旁边的人在干什么?难道有人扶着他？他不会拉不出来吧，那个挂着的袋子怎么办呢？如果袋子摇摆会不会手上的针也很痛，他不住的思考。离开的时候，他看了看，希望透过那个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王鹏继续走到二楼，这里有很多诊室。每个都有明确的指示牌。B超室，核磁室，化验室....

很多门都是半开着，用余光想努力看清楚里面的状况。走廊都是人，很多人靠着坐着，还有各种交谈的声音，他看到他们交谈时候紧皱的眉毛，挤在一起的表情，就能想到他们身体的肉会继续不停生长，不受控制，那些癌细胞就是无序的，就是不合符你的意愿的。为什么他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又不会听话。其实生活也是这样吧，你总觉得可以把握，梦想很多，可是回头站在这里，其实也什么也不能做，只有医生只有那些化验的数值他们才能掌控你。王鹏感觉很嘈杂，但是很舒服。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去图书馆一样，他喜欢找一本书放在旁边。然后打开自己的游戏玩游戏，这样的环境让他感觉自己不孤独，因为周围很多人，但是又不会很烦躁，因为大家都很安静。每个人都看起来很礼貌，很有教养，Q觉得这样的环境对自己来说是安全的，宁静的。以前他会自己一个人去坐公交车，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后来他不喜欢去了，因为他发现他还是可以看到那些漂亮的女孩，划着精致的妆容，漂亮的短裙，当然还有男朋友。还是可以看到那些穿着衬衣带着发着金色反光的手表拿着LV标志的男人。最可气的是那些好看的车，他们的颜色那么好看，白色的还好，特别是红色的，太扎眼了，伴随着刺耳的排气声。虽然他已经把眼镜挪开了，但是还是可以听到。他也不喜欢去电影院，因为前排总是会有一对对的情侣，他们抱着爆米花，拿着可乐。那些男的会用手机打开灯光，给她照亮，然后很绅士的给他们把椅子扶下来。他看着那两个后脑勺也会在思考，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钱吧。

之后的几天王鹏不再总是玩游戏了，他会下午去各种医院呆几个小时，看着那些来往的病人。他会仔细观看他们的表情，动作，话语，多数是沉默的，呆滞的。生活的压力似乎也不是那么大，他觉得一切还是很美好的。如此这样一周过去了，他开始觉得乏味，无聊。他开始去搜索各种病症。“世界上最容易死亡的病是什么？”“最严重的十大慢性病？”“什么病是最疼痛的？”，就像拿破仑发现新大陆一般，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各种知识开始流入他的大脑之中。每天他都在思考反复琢磨这些内容。王鹏买了很多书籍，开始系统的去了解这些内容，基因，细胞，身体结构，解剖学，骨骼结构。

下午的太阳直射到那具人体标本的时候确实有些恐怖的感觉，但是王鹏没有感觉。他喜欢这样的下午，他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疼痛。他看着那句骷髅骨骼标本，似乎他是一个科学家，他的眼光不含有任何世俗的感觉，他只是觉得那就是一个标本而已，是研究的对象。这跟感觉跟情感没有关系，需要封闭了自己的联想。

已经凌晨3点了，周围寂静无声。可是王鹏的可是一直澎湃的涌动。他从七点开始回答，群里的各种问题。这个群是国内最大的艾滋病群体交流的社群。前几天他看到了艾滋病的介绍书籍，突然发现这种病是难以治疗的，而且非常痛苦，免疫系统会慢慢的不工作，然后各种病毒，咳嗽发烧开始折磨你。虽然有很多新的科研药物出现，但是现阶段还是比较难以攻克。王鹏的各种医院游览已经满足不了自己了，他需要交流，他需要倾诉。于是他找了各种社群，当然这个群不是随便进入的。群主问了很多他问题。

艾滋病主要查询什么细胞的数值？你是什么原因染病的？你的心态是什么样子？对于王鹏来说，只要通过验证即可，这些专业内容当然知道。心态？他应该积极向上，毕竟太悲观，大家会觉得更加抑郁吧。

不到一分钟群里就通过了他的请求。

“大家好，我是王鹏，已经生病2年。虽然开始我感觉人生很绝望，可是现在我感觉我们要阳光面对人生。很多人有工作压力，生活压力，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苦楚。我觉得这个病通过调节心情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希望大家跟我一样积极的态度，我们要珍惜生活的每一分钟”

群里很多人给了点赞和夸奖，王鹏感觉自己的存在很有意义，他们需要我，我可以给他们希望。瞬间他觉得自己有很多的力量，感觉安慰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键盘的滴答声一直没有停，王鹏不住的切换各种群组，他精心的编织各种语句，他将自己置入每个病人的角度，如果我病了呢？如果我身患绝症呢？我会怎么想，他希望自己的语句真诚并且没有一丝丝的嫌弃。很多群主，看到他的回复和热心的讲解，已经主动找他了。“你愿意做管理员吗？”王鹏当然很喜悦，他可以去管理一个群，他可以随意的发布通知，可以把不喜欢的人移除，他可以看到厌恶的头像不让他说话，他可以去提问入群的新人。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权力让人欲罢不能。

早晨七点，王鹏就醒来了。这几天他几乎都在熬夜，洗漱之后。他翻开自己的衣柜，找了一件浅蓝色的休闲外套，黑色运动裤，加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今天要去的地方不适合穿的特别正式，因为他希望自己可以融入他们，并且显得不是特别的拘谨。

教会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这里是金融街，寸土寸金，路两旁停着很多豪车.王鹏下车的时候一眼就找到了，二楼的门头上画着一个明显的十字架，写着“新生教会”，白底红字，夹杂在金色的奢侈品门牌中间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群主告诉过，王鹏这个教会都是教友自发捐赠的，大家都是附近小区的住户，教会已经成立十多年了。

王鹏到达的比较准备，已经来了很多人。硕大的大厅摆了很多黑色长档子，正对面的高台阶上有一个巨大的舞台，红十字架子矗立在中央。左边有一个小的讲台，右边是钢琴。灯光比较灰暗，周围也没有窗户，像一个洞穴。王鹏没有觉得不适，相反这样的氛围有一些让他感觉很安全。

“您就是王鹏先生吧”，教会的负责人热情的过来拥抱着王鹏。他带着眼镜，脸色比较白，穿着普通的蓝色衬衣，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有亲切感

“是呀，我一大早就过来了，看到您的邀请，我特别激动，就想着过来看是否可以帮助大家”，王鹏很紧张，因为负责人的手臂还抱着他的后背，这种被别人搂着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

“我看了您群里的发言，特别是对大家的鼓励，真的很感动。您这些用心，会有福报的。阿门”，说完之后负责人画了一个十字架。

之后王鹏被邀请坐到了第一排，他的双腿并拢，两个手僵硬的放在腿上。然后是第一项，全体起立，唱诗。顿时整个大厅的人都站了起来，王鹏用右眼的余光扫试着后面的人群，只能感觉到黑压压的头，然后听到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之后是洪亮并且悠扬的音乐。唱诗班的人员开始弹奏钢琴，大家一起跟随者领唱者开始歌唱。虽然王鹏不知道具体的歌词，但是很奇怪，他竟然可以跟着。周围的一切他仿佛都忘却了，只有那音乐的声音，在随着心脏跳动。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是无法平静，眼泪从眼角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之后的祷告和讲经，王鹏有一些没有听进去。这些内容他很排斥。他觉得说的这一切自己做不到，让自己放弃金钱，放弃失业，放弃挂念，怎么可能？自己要去奉献，可是自己有什么奉献的呢？他觉得很可笑。可是自己来这里难道不可笑吗？

之后的环节是分享自己的经历。一个男孩走上台上，他看起来二十多岁，脸庞还是比较稚嫩。穿着一件银色外套，耳朵旁边还有一个耳钉，头发两边剃光，中间梳了上去，发胶让整个头发直立起来又泛着反光。他讲述了自己的故事，自己上学之后就出去找女孩，有很多次校外嫖娼经历。之后有一次去学校洗澡，同学看到他后背的密密麻麻的红点告诉了他。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染上了艾滋病。讲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语速很慢，可能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至今我也没告诉我的爸妈，他们还以为我在学校继续快乐的学习”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抽搐了一下，鼻子吸了一口气。然后懊悔的低下了头。

“还好我现在我有了主，有了大家，我也不会感觉孤独无助了，阿门”，这个男孩说的同时，旁边的负责人也过去抱住了他。

王鹏看着这一切，有一丝丝的同情，如果我是他可能自己已经不能平静的讲述了。

之后还有一对夫妻讲述了自己失明的过程，后来通过教友的帮助自己重拾信心，觉得自己肯定可以恢复光明。还有被骗的中年老板，自己已经离婚，资产也都没有了。他也坚信之后跟着主的引导可以东山再起。

“我们欢迎王鹏先生，他近期帮助了我们很多的朋友，每天都是很晚在群里回复大家的信息，很多的无助的人都是因为他的沟通又重新恢复了生活的信心”，说完负责人走下台，高高拉起王鹏的手。

王鹏第一次站着这么高，看着台下的人，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我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患者，自己能够理解大家很多的痛苦。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苦楚，会偶尔感到生活的绝望，但是我一直没有放弃。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很多的美好。”

王鹏平躺在床上，看着发霉的天花板。回家之后鞋子也没有脱，他不想再费力气干任何事情了。他盖着被子，希望尽快可以暖起来。整个人很累但是他知道自己睡不着，此刻窗外下起了大雨，滴答的声音，他静静地听着。突然手机响了一声，他知道是来邮件了。伸出右手在口袋掏出手机，“恭喜您，王鹏先生您已经通过我司的面试，下周一9点到23楼人事部办理入职。需要携带，身份证，学历复印件，体检证明..........实习期三个月，实习薪资7000，转正薪资XXXX.....”王鹏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串数字，对于自己来说，这真的是一份优渥的工资。一切将要变好了，他再也不需要那些无聊的事情和人去改善自己的心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鹏就去准备了入职的资料和体检项目。他将手机那些群也都删除了，没有时间去应付这些人了，自己还有自己的事情。

晚上时候，王鹏收到了医院的体检单子，上面写着，王鹏脑部发现肿块，可能是脑癌晚期症状，需要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