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条件
陆简开开心心拾起锤头，对着铁毡上的铁坯一通敲敲打打。
少年的心里很甜，比喝了蜜水都甜，眉眼之中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师傅，如果不是邱爷爷和程姑娘，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薛金戈靠着椅背，吐出一口浊气，笑骂了一句：“少他娘的拍老子马屁，是不是还有事求我？”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陆简傻笑着，“今天我听了邱爷爷的一番话，觉得特别有道理，所以我想和你学点打铁之外的东西。”
“想跟我学武是吧？”
“对，我觉得那些外乡人做的事情不对，我想和他们讲道理，但是打又打不过。若是我跟你学了本领，再见到那些外乡人的时候就有资本去和他们讲讲道理了。到时候就算他们不想听我讲道理，也可以打到他们听我的道理。”
陆简凭空挥了挥拳头，有些兴奋。
“我教不了你。”薛金戈直言不讳。
“好。”
陆简闻言，并没觉得有多失落。
“臭小子，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厉害？”
“不好奇，因为你是师傅嘛！”
“不好奇折剑山庄的主仆三人落了个什么下场？”
“不好奇，你肯定狠狠揍了他们一顿！”
“不好奇邱老头为什么能未卜先知，能用符纸救你的性命？”
“不好奇，邱爷爷一直都能掐会算，他画的符一向都很厉害。”
“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说教不了你？”
“不好奇，师傅从来不骗我，说教不了，那就是教不了，肯定有什么苦衷的。”
一连四个不好奇，让薛金戈大呼无聊，薛金戈撇了撇嘴，“臭小子，刚才给那丫头锻刀的事情问得那么起劲，这个时候你倒是不问为什么了！”
陆简依旧傻笑着。
“一会去屋里休息休息，你受伤太重，邱老头那枚保命符纸只治好了你的外伤与七成内伤，还是需要好好修养，免得落了根。”
“谢谢师傅！”
陆简嘿嘿一笑，埋头打铁。
少女再次踏进铁匠铺，擦了擦双眼，整衣敛容，对薛金戈抱拳道：“前辈，可是有了办法？”
薛金戈并不回答，用双指夹住厌胜钱在少女面前晃了晃，“既然你是披霞山的修士，这是什么东西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枚厌胜钱里蕴藏了多大的机缘你肯定也能看得出来。我直说吧，铸剑的材料里需要这么一枚与众不同的厌胜钱，我这个傻徒弟慷慨，为了让我帮你重铸那把断剑，送了你一枚。没什么条件，也不求你的回报，就单单希望我能保住你娘亲留下的念想。他是烂好人一个，没想过让你报答，但不代表我会白白为你铸剑。我有两个条件，你若答应，我帮你重铸断剑，若是不答应，还是那句话，爱莫能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末了不忘补上一句：“当然，我不会让你去做什么蝇营狗苟之事，也不会让你去做坏事。”
少女忽然怔了一下，杏花眼眸望向那名与自己相识不过一个时辰的少年，满眼震惊。
自她记事开始，见过了太多你死我活的机缘之争，夫妻反目，骨肉相残，早就已经见怪不怪。自诩见识过尘世百态的少女，万万想不到眼前的少年竟然轻而易举就将一桩天大的机缘送给萍水相逢的自己，而且不求任何回报。
若是在外面世界，这个憨厚少年肯定会被一大群修士嘲笑是个傻子，但她不觉得，这样的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少年，她只觉得难能可贵。
程小雪的眼中有了几分敬佩与感动，她深吸一口气。
她想告诉他，自己真的很谢谢他，因为那把剑对自己而言比性命还要重要。
她想告诉他，自己在外面世界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少年，一尘不染。
她想告诉他，这是天一般大的恩情，以后只要他说话，自己这条性命都可以是他的。
她想和他说很多很多话，但那很多很多话到了嘴边都化作了三个字：
“谢谢你。”
“没事的。”
一直以来精打细算，就算是弄丢了一枚铜钱都能肉疼很久的少年，在将一桩天大机缘拱手让出以后，就像是送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丝毫没觉得心疼。
少年迎上少女视线，淡淡一笑，随即低下头继续捶打那块铁坯。
少女郑重其事道：“前辈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金戈轻咳一声，“我这个徒弟身上原本有三枚这样的厌胜钱，如今送了你一枚，还有两枚。最近是小镇的甲子关，有很多外面世界的修士出现，有你这样的名门正派，也不乏无耻下作的邪魔外道。就不说那些邪魔外道了，即便是那些个所谓的名门正派，看到我徒弟身上的这两枚厌胜钱，也会不择手段把它抢走。这小子力气大，但是没有武艺傍身，要是遇上炉火纯青的修行中人，肯定小命不保。明天我要离开小镇，短则几天，长的话不好说，但我可以保证一定会重铸那把剑。我要你在这三个月里替我护着他，倒也不需要寸步不离，只要保他三个月不会有性命之忧就好，若是没事的时候照顾照顾他这个连吃什么都能凑合的孩子，就更好了。”
少女干脆利落应下，“他为了重铸我这把断剑，甘愿让出自身机缘，于情于理我都该护他周全。即便前辈不说，我也会在他危难之际出手相助。”
薛金戈点着头，回屋里取出一本刀谱，扔给少女，冲着陆简说了一句：“既然你想习武，我这个做师傅的就替你决定了，练刀吧！”
陆简笑逐颜开，说了一个好字。
少女接过刀谱，上书“截江刀法”四个大字。看上去名头很响，但是少女闻所未闻。
“我这个徒弟想要学武，但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导致我无法亲自教他，既然你是披霞山掌阁，又是快要登上六楼台阶的五楼顶，照着这本刀谱教他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前辈所托，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薛金戈点了点头，旁若无人地伸了一个懒腰，拿起放在桌上的酒壶摇摇晃晃进了屋里。
许久以后屋里传来一句：“把剑放下，先依着规矩去拜访三教圣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