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野路子
弱水者，其力不能胜芥。
自古便有传说，弱水之河，舟楫不通，入水即沉。
眼前这水的重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水，甚至有可能超过了同体积黄金的重量。
虽然以赵无疾上辈子的理解，液体的密度越大，所能提供浮力，也就越大。
所以若真有无法乘舟的弱水，那也是一种极轻的液体。
与面前那女子身体中喷涌出的水流截然相反。
但这世界神鬼邪祟的事儿，又怎么能用什么浮力解释清楚……
赵无疾此刻也暂且放下对那雾气的忧心。
若那女人把自己喷死，也就不用考虑什么雾气了。
灌了一口酒，使劲掰了一下手腕，将其回正。
虽然依旧剧痛，但好歹能拿起佩剑了。
“喂，小妖怪，你还行不行了？”相比自己，那小妖的伤势明显更严重一些。
小妖可爱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狰狞一笑：
“臭道士！轮不着你担心！！”
它说着，将自己双手的骨架送入口中……
“嘎巴嘎巴”嚼了起来。
片刻，手掌上残余的肉被尽数啃掉，然而下一瞬，便从掌根处生出了一条条肉芽……
完好无损的手掌，很快便生了出来，只是没了指甲，有些发白。
妖怪路子就是野的很。
赵无疾嘴角一抽，再度躲过女人的水柱，却越发感觉不太妙。
这个距离虽然足以躲过碰到就死，擦着就伤的“弱水”，但也没法伤到那女人。
“若是我会御剑术就好了……”
赵无疾再度念叨一句，却看到小妖怪迎着那水柱就冲了上去……
“疯了？！”
眼看水柱迎面而来，十岁女孩外表的妖怪并未有所闪避，而是再度双手交叠，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其口中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
原本滴溜溜的眼珠，已经被分割成了无数个密密麻麻黑色的圆形，宛如昆虫的复眼，倒映出组成水柱的一道道激流！
眼前的一切仿佛慢了下来，弱水的流动也清晰可见。
双臂缓缓移动，发出一阵阵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之声……
“斩！！”
唰的一下，小妖的双臂划出一道道残影，以肉眼完全不可见的速度“斩断”了水流。
撕拉撕拉……
那仿佛切割金属的摩擦音，随着它手掌的与弱水每次一碰撞发出，交叠之下宛如大锤抨击。
“牛鼻子！！有招就快使出来！小爷快撑不住了！！”
小妖嘶吼道，手臂的“切割”速度越来越快，被击飞的水花中染上一层猩红。
这厮好恐怖的手刀，如果我只用一把剑，估计也撑不了几秒钟……
赵无疾思索着，对它的妖形本体隐隐有了猜测，手上动作丝毫不停顿，手腕甩动……
竟然扔出去了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
那长剑仿佛从无至有，凭空出现，发出破空之声！
此时道士距离那女子不过十步，“长剑”瞬息而至……
那无眼女虽没有眼珠，却仿佛能看到周身的一切，面朝那长剑再度吐出水柱：
“还……”
长剑被那水柱吞噬，甚至没有引得那水流有一丝波动。
自然是道士用“指化”之术，将石子变作长剑扔了出去。
“定！！”
趁着那女子还未有所反应，定身之术再度使出。
这次一次，同样是只定住那女子双臂。
欺身近前，道士手中长剑划过弧光，欲要直接斩断她的头颅。
可与此同时，他背后却忽的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长剑既出，入手仿佛切割一块“流动的固体”，赵无疾来不及看成效，飞快扑地……
咻的一声传来，道士只觉背后一麻，随后便是一阵火辣辣的撕裂痛感。
趁着女子定身未破，二人寻思拉开距离。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两个所处的地面，已经形成了一汪浅浅的水洼。
踩着极重的弱水，不仅行动受阻……
“道士，那东西还会控水，你背后……”
小妖好心提醒，童稚的脸上已经被飞溅出几道潺潺涌血的伤口，双手更是连骨头都没了几根，只剩下骨架。
背后被那女人用“水箭”刺了一下，道士浑不在意，而是看向那女子。
他刚刚的一剑匆促，并未斩断其头颅，而是切掉了女子其中一条手臂。
“还我……”
她似乎并没有其他表情，口中的声音略大了些。
断臂之处，预料之中没有流出血液，而是涌出一股股水流。
小妖故技重施，将手臂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自己的骨头，不多时，重伤的手臂重新长好。
只是这次，速度要慢了不少。
“你还能再来一次吗？”赵无疾指的是刚刚那硬生生拦住水柱的手刀。
“可以。”小妖冷着脸：“不过估计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可挡不住背后的水箭。”
“那便好。”若无它这个化形大妖相助，赵无疾单枪匹马应对这女人，恐怕也只有将自己压箱底的焚天火掏出来了。
但焚天一是消耗极大，所烧之物越是强大，消耗也就越大，二是底牌这东西，若是能轻易示人，就不叫底牌了……
再度灌下去一口浊酒，感受着体内近乎要枯竭的法力缓缓滋生。
“斩！！”
小妖眼中一片漆黑，疾驰如猎豹冲向那女子。
手掌锋利堪比利刃，再度斩向那弱水之击。
赵无疾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长剑再度扔向无眼女人。
这次，那女人仿佛知道长剑有异常，并未理会，而是将口中水柱喷向了赵无疾。
同时，身下水洼中隐隐涌动，无数细细的水箭于无声中凝结……
然而……
噗！
那长剑竟真的贯入那女子脖子之中！又刺穿其身，从另一侧冒出来。
女子凝结水箭的一顿，消散于无形。
赵无疾仿佛知晓结果，手中飞快将一张纸片贴在小腿上……
“甲马神行！”
然而这次，杨有粟所画符咒却明显与往日老道的存货不同。
贴上之后，那股吞噬自己血肉的痛楚少了很多，周身的一切都仿佛缓慢了些许。
脚下轻轻一点，恍如瞬息而至，赵无疾便到达了那女子身侧。
她竟能在这电光石火间有所反应，断臂处缓缓生成弱水柱子……
然而此时赵无疾的速度极快，握住插着的剑柄，使劲一转……
女子头颅被自己身子中的水柱喷涌而飞……
其身子宛如一个水泡，轻轻一声中，破灭消散……
“还我孩儿……”
女子头颅呢喃最后一句话，于空中绽放出一朵水花……
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赵无疾正要俯身去捡拾，耳边却传来一声冷冽的笑：
“道士，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