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去留
那孤零零的脑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一片剑光闪过。
“豆腐片”便已经切好了。
赵无疾感受着体内暖流的增加，这才点点头：
“我说怎么刚刚杀了妖怪没有获得修为……”
有些期待地看向脑海中那古朴的书页。
新增的法力如清风吹拂，眼看着就要再度掀开下一页纸张。
只是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赵无疾略显失望摇摇头，看来获得法术的难度也是渐渐增加的。
再度回望山顶的茅草屋，大战过后一片狼藉。
沈候的尸体，山魈的尸体，那把依旧完整的木剑，被打碎的瓶瓶罐罐，丹炉与药材，还有……
一个个年纪不大的骸骨。
身旁的杨有粟眼神空洞，望着那片骸骨，似有千言万语。
却只能化为了闭眼滴落的泪痕。
“沈候真的害了你全家吗？”赵无疾突然道。
“……我父兄战死沙场，只因他们隶属的那支军中大将降了敌国，士卒填进了万人坑。”
“我母亲为了让我和弟弟活命，只能……后来染病而死。”
“我和弟弟遭了饥荒，流落到这儿，趁我挖野菜的功夫，我弟弟被周家领走……”
杨有粟面无表情诉说着：
“仇人是否全都是沈候，又有何妨……”
“我想，大抵还会有不少像我一样的人，向着许多‘沈候’复仇……”
赵无疾没说什么，费力搞出一堆火，将眼中的污秽和冤屈，都点上了火。
“走吧。”
“嗯。”
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妖魔山精对这两个肥羊垂涎不已。
只是当其中一只肥羊亮出利爪之后，便纷纷退去。
谁也不想惹一个进了山君口中，还能完好回来的大肥羊。
马儿已经在刚刚的大战中受了惊吓，失足摔死。
一路步行，杨有粟即便伤势拖累，也没有丝毫怨言，跟着赵无疾一步一步走出山林。
原本以为，赵无疾会听到他口中说出“谢道长大恩”一类让他不胜其烦的话。
可却没有。
“倒是个可怜人，和我一样无依无靠……”
不，也许不一样，道士至少心中还有个名为“家”的念想，他可是什么都没了……
……
招乌城中，医馆。
道士的伤虽然看着严重，可一路走下来，竟然好了个七七八八。
只剩下骨折的右臂，需要矫正一下。
通幽之体，真是太方便了。
反观杨有粟，虽然只是和沈候缠斗了一番，可他身子本就弱，被一番击打下来，就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原本老大夫看到杨有粟一身脏兮兮，道士更是浑身浴血，说什么也不愿意收治。
但在（沈候遗留的）金钱攻势下，大夫还是有同情心的。
老先生从内院走出，提着几副药材递给赵无疾：
“煎服三日，理疗内伤。”
又拿出几贴膏药：“这小乞丐不让我看伤口，那就只能开些跌打损伤的药贴，贴于患处，愈合内伤。”
谢过老大夫，两人出了医馆，赵无疾将手中的药品递给杨有粟：
“你今后打算去哪？”
“道爷，你打算去哪？”
之前听了一声赵无疾自嘲般自称的“本道爷”，杨有粟对他的称呼也改了。他也懒得纠正。
赵无疾抬头仰望着日出的方向：“大概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吧……”
自从穿越而来，获得了脑海中记录七十二术的古书之后。
他脑海中一直隐隐有一种预感，或者说第六感。
往那个地方走。
或许，七十二术就是他穿越的原因，等到将所有术法都学习到手，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倒也不是他小家子气，一身神仙本领还想着回家。
实在是这个世界，时时刻刻都在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那我就跟着道爷走吧。”
“不……”赵无疾果断摇头拒绝：
“我这一路居无定所，你一个毛孩子跟我受罪干嘛？”
“我给你留一笔钱，你就在这儿置办点地产，将来娶个好人家的女孩。好好过日子吧。”
杨有粟听完没有说什么，只是愣了片刻，随后摇摇头：
“道爷，钱就不必了……后会有期。”
迈着单薄的步子朝前走去，一直到消失在巷子拐角处。
赵无疾眉头一皱，跟了上去，
……
小巷尽头，一片昏暗。
杨有粟扔下手里的药剂，缓缓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拿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断刃。
这是他在一片战场废墟之上捡的，觉得自己和这个剑刃很投缘，都是没人要的东西。
他此刻眼中空洞，渐渐再没有任何光亮，毫不犹豫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定！！”
杨有粟只觉得自己明明意识清醒，但全身上下各处所有的地方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那莫名的金气散发着凌然威严，又格外熟悉。
他也体会到了被定身的滋味。
道士快步跑来，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的锋刃，顺手解了定身术。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无疾居高临下望着他，语气不善：“你知道我的法力有多宝贵吗？”
一斤要十二文！
“道爷……”杨有粟一愣，苦涩道：“何必救我？”
“不是，我反倒想要问你了，你干嘛要……我不过是不让你跟着我！”
“道爷，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现在我仇已报了。”
“无父无母，没了兄弟，没有亲人。”他抱膝埋头：“如此活在世上，只剩下被人欺凌罢了。”
“就连跟着道长，也会拖累你，不如一死了之来的干脆。”
赵无疾目光深邃了几分，沉默思索片刻，道：
“先说好，我可不会教你任何法术，也不会把你当成弟子保护，只是同行而已。”
“你若拖累我，我会毫不犹豫丢下你。”
他连自己的法术是怎么来的都没法解释。
杨有粟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重重点了一下。
赵无疾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道爷……你去哪？”
“客栈！你不累我累了！”
体会着语气中的嫌弃之意，杨有粟无声笑了一下，随即起身快步跟上。
……
招乌县并不是什么重镇名地。
城中客栈也只有一所。
东来客栈，上房。
叫来跑堂的烧了两桶热水，都放在一个房间里。
想着这样也更方便给那小子上药，赵无疾一把扯掉了血迹干涸，散发腥臭的道袍，扔到一旁。
“等会给我洗了，不许偷懒！”赵无疾憋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地儿发泄呢。
狠狠压榨这小子的剩余价值！
杨有粟眨眨眼应下。
“脱！”
“……？”
“你愣着干什么，脱衣服洗澡，给你上药！”
望着杨有粟扭扭捏捏，迟迟没有动作的样子。
一股莫名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往日的种种不对劲再度复现。
细软的声音，纤细的手掌，明明瘦小却又感觉有肉的胸口……
“你他妈不会是……”
赵无疾抽搐嘴角，脑袋有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