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问道
观主正闭目调息，被他打断也未恼，只是微微睁眼，淡淡道：“不过是俗人罢了，不必理会。修道之人，不问凡尘，何必因这等俗事扰乱心境？”
小道童却不甘心：“观主，他可是诚心求道，还说明天还会再来！要不要见见他？他看起来不像凡人呢，有修为在身。”
观主闻言，轻哼一声：“即便是诚心又如何？修道之人，岂能轻易被这些凡俗扰动心志？此人纵然入了道，沉迷于红尘俗务之中，又能有多大出息。明日让他来便是，你安心修行，不必再分心此事。”
小道童见观主态度坚决，撅了撅嘴，只能点头退下。
小道童虽答应了观主的话，但心里那股子爱热闹劲儿怎么也压不住。
回到后院，他正巧看到几个师兄弟在打坐修行，便凑了过去，低声道：
“师兄师兄，外头来了个大官，带着好大一支车队呢！还带了不少礼物，说是要拜见观主求道，你们听说了吗？”
一位年长些的师兄睁开眼睛，皱眉道：“又是凡人俗客？不过是想借仙家的名头装点门面罢了。这种事，别去理会。”
小道童却摇摇头，神色认真地说：“这次不一样！我在树墙后看了，那位大官气度不凡。他还说明天会再来，观主说不用管，可我总觉得这人不像一般的俗人。”
旁边一个年轻的师兄打趣道：“你就少操点心吧。管他气度不凡还是礼物再多，观主一向最厌这些凡事。再说了，真有道心的人，怎会这么张扬？”
小道童不服气：“但他身上好像有法力，应该是开光修士，我觉得他不是寻常人！”
另一个师兄笑了笑，揶揄道：“那更糟糕，若是半路入道却迷于名利，最终岂不是徒添笑柄？你呀，别好奇了，专心修你的行功法门吧。”
小道童被一阵打趣，面上有些不服，跺跺脚道：“哼！明天我还要去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来！”
师兄们见他如此执拗，也只是摇头笑笑，懒得再劝。
赵匡胤的车队并未远行，出了青枫岭茂密的林地，便在一处平坦开阔的地势上扎营过夜。
营地搭得井然有序，几顶大帐安放在中央，外围则是士卒的临时营房。数十名士卒忙碌地生火做饭，巡逻警戒。
赵匡胤独自坐在主帐中，闭目打坐，缓缓运转灵气，吐纳周天。
他身旁的案几上放着一卷竹简，上面记载着修行的法门。他时不时睁眼翻看一两页，又默默闭目参悟。
夜色渐深，远处的青枫岭被薄雾笼罩，显得愈发神秘。
第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赵匡胤的车队便整装待发，重新来到树墙前。
清晨的青枫岭，树木枝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风吹过时，带来阵阵草木清香。
赵匡胤下马而行，步履稳健，走到那如城墙般的密林前，再次深深一揖。
“昨日未得仙师回音，今日匡胤再来叨扰。望得仙师垂怜，解我修行之惑。”
赵匡胤一揖之后，挺直身躯，微微抬头，目光落在前方依旧静默的林木间。
他沉吟片刻，朗声道：
“匡胤自幼听闻修仙可得长生，然至今不知，究竟可有一人，真正成仙？”
“人之来世是否确有其事？若果真有轮回转世，那我等修行是否只是为此一生，还是能超脱生死，直入彼岸？”
“修行之路，常闻‘借假修真’，却不知何为假？何为真？凡躯即假，真道为何？”
“修行若至极致，可否舍弃这副肉身，而存灵长存，化虚为道？”
……
赵匡胤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这却是夏亦让他换了个策略，既然直接求见不成，说明这青枫岭深处的修仙势力不理俗务，与世隔绝，只求修道。
如此一来，这种关于修仙的问题兴许能引起对方回答的欲望，开启沟通之门。
毕竟修仙之人，不好红尘富贵，还能不好论道吗？
小道童快步走入大殿，朝观主行了一礼，兴冲冲地说道：“观主，那大官又来了！还站在树墙外面，问了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观主淡然抬眼：“他说了些什么？”
小道童一五一十地复述：“他说什么‘修仙可得长生，是否真有人成仙’，又问‘人有来世，修行是否能超脱生死’，还问‘借假修真，何为真？何为假？’最后还说‘修行若至极致，可否舍弃肉身，存灵长存’之类的。”
观主听完，眉头微皱，冷哂道：“这等问题，问得好似入道千余年之人！殊不知，修仙之路当在当下，于足下求真。道理浅显，步步为营，却好高骛远，怎能修炼有成？”
小道童被观主的话说得一愣，悻悻地挠了挠头：“那我便不管了。”
“去吧，安心修你的功法。”观主挥了挥手。
小道童应了一声，退下了。
待小道童走远，殿内归于静谧。观主端着茶盏，怔怔地盯着袅袅升起的热气，长叹一声：
“说到底，这修仙之路如此之深，大道理如汪洋一般，有几人真正得道呢？”
“若真有那一日，我倒也想知道，这修行的尽头，到底是何模样。”
这一日，赵匡胤等至日落西山，依然不得见。
……
第三日，赵匡胤又来了。
他一如既往地整理衣冠，缓步走到树墙前，拱手一揖，朗声道：
“匡胤，诚心求道，特来拜访仙师！”
他缓缓抬起头，语气中多了一分探求之意。
又开始问问题了。
“昨日我问的是修仙之事，未得解答。今日，匡胤斗胆再问几个关于天地的问题。”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日月升落的缘由为何？为何昼夜交替，四时轮转？”
“天地灵气有多少种？”
“灵气从何而来？为何有些地方灵气浓郁，有些地方却毫无灵机？”
“这天地间的大道，是否如人行路一般，有迹可循，还是本无定法，只需悟得心中之道？”
……
一连串问题如珠玉落盘，直指天地自然的奥秘。
“匡胤并非妄人，知修道之途漫长，也非一日之功。但既有疑惑，又有求道之心，唯愿仙师不吝赐教，解我这凡心之惑。”
小道童又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观主。
观主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第四日。
“匡胤今日再来，仍是为求道。然昨日问天地之理，未得回音。今日，我想请教仙师几个关于俗世的问题。”
“自古王朝更替，兴衰无常，民生疾苦不绝。为何如此？世间既有仙人，仙人也是从凡人而来，缘何不施以大能，助天下万民，建立永恒之治？”
“为何天地不常调节风雨水气，让四方常得甘霖，五谷常得丰登？”
“是否这天下之大，秩序本身便无法长存，注定有兴有衰？若如此，又为何修仙，求道为何？”
……
小道童转述了赵匡胤的问题，观主面露沉思之色。
第五日。
赵匡胤如往常一般，一步步走向那如城墙般的浓密树林。
然当他接近时，却猛然发现，树墙中央竟然多了一扇门。
那扇门的门框由无数交错的树枝自然形成。
门后，一片缥缈的雾霭隐约可见，雾气之中，似有蜿蜒的小径直通森林深处。
门前站着一名小道童，他不过十一二岁，身穿素袍，腰间系着青色丝绦，手持拂尘，显得格外清秀从容，笑着看向赵匡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