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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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04,梅香

2020年4月11号

梦露:“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耗子为了讨好我让我继续仗着武力保护他,就给我弄来了一本什么童话,我忘记是格林童话还是安徒生童话了。那死耗子明明已经看了三遍超上了,还得坐在我身边跟着我这个字儿都认不全的学渣一起看,他读完一页我才读了一行,我读书好艰难的,鬼知道为什么文字非得在书本上跳舞,耗子也能看到会跳舞的文字吗?耗子是怎么捕捉到它们把它们连成一句通顺的话的?耗子真厉害,试卷上那么跳动的文字,耗子是怎么抓下来连成句子又把那么多字写在上面的?耗子不愧是我想保护的弟弟,他可真厉害真聪明。我们坐在一个长板凳上,耗子拿着书放在我们两个人的中间,他不用手指指着就能捉到文字,他真厉害。他读得真快,他翻页的时候我不好意思说我才抓到几个字而已。有时我努力抓的字多的时候,心里会很兴奋,我会用武力命令耗子别翻页,翻页就揍死他。我把手指放在字的下面一个一个的划过它们不让它们瞎跑,它们果然老实多了,能让我捕捉到更多的字,我遇见不认识的字就抬起头指给耗子,耗子都能认识。我读书读那么慢,一页读那么久,耗子也不烦,他就坐在那里把书摊在他膝盖上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它们。

我说文字会跳舞的时候,二年级的语文老师不信,她说我连20个字的古诗都背不会是因为我的脑子是榆木疙瘩,我不知道榆木疙瘩是什么东西?我只听见同学们笑得声音很大。那时候耗子还没被王小五揍,他无求于我,他在里面笑得最大声,我能从他长大的嘴里看到他还未长出的后槽牙。

有个人是不会笑的,她就是梅香,她总爱哭,她如整日阴沉的小雨,从年头下到年尾,昼夜不息。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哭。

老师讨厌她的程度和讨厌我的程度可以画一个等号。我不太在意我能不能把20个字背出来,却总在意她会不会哭,她把头埋在桌子上,哭得一抖一抖的,她偶尔抬起头铅笔的黑炭被她揉搓在脸上和眼泪汇聚成了一条条黑河。她有什么伤心事呢?我的眼睛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即使移开她那无声的泪珠子也能砸得我心脏钝疼,我想跟着她一起哭的,这样我就有理由问问她为什么哭?她也能问问我为什么哭?

可是我没有眼泪,我难受却没有眼泪。其实在初中也是没有眼泪,写文的时候我哭了就当我初中哭过吧,能哭是福,能哭不憋出内伤。

我初中时实际上总在笑,笑得很赖皮,晚上不睡觉熬着,想着,思绪乱糟糟的,觉得我的人生有千万道大题要解,而我既无助力又无答案。

梅香一哭我就放下书本放下我的20个字的诗告诉老师,老师看见我恶心到透顶,她在第N次提我背书时,我仍不会背,她让默写我也不会写,她说你抄一遍吧,我本来是可以抄下来的,我太害怕了整个身体抖得像筛子,我拿不好笔还皮笑肉不笑的扯一丝尴尬的笑,老师照我后背踢了几脚。我没恨过她,她没有错,只是她死得好早,我升三年级的时候,她就病死了,她死得时候我有一丝兴奋。

上五年级的时候,王小五说:“你也可以诅咒人,我可以教你怎么诅咒。”我说算了吧,估摸着我二年级的老师就是被我诅咒死的,真起了诅咒的念真把人诅咒死了,身上背上一条人命真的能好过一点吗?

上三年级那一年,王小五和耗子做同桌,不知道因为什么他每天都得把耗子惹哭。我那时候真正跟我的同桌。一个一年四季黄稠鼻涕不离鼻孔的男孩儿,暂取名二蛋吧,我现在想起他就想揍他,他时不时的头疼额头疼。我们三年级的班主任是他亲姑,他可以在班里横着走,王小五他大姐是教导主任,他可以在学校横着走。

我是斗不过他们的,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他们做对。可是他们偏偏不让我好过,二蛋每天从鼻腔内发射出两斤浓鼻涕带着腥臭的味道,他用他的拇指在食指对着我用力把他的鼻涕发射到地上,他再把沾了鼻涕的手指在我们公用的课桌上反复的擦几遍直到手指上完全干净。他一天喷出几滩鼻涕,我不想看见他,但是我看不看他在听见他的动静脑子里就有画面,我隔夜饭就吐出来了。

我顺着马路向东走三里路到家,再向北走三里路趟过一条小河去向我二舅求救。我二舅在我的千磨万泡下终于给那个该死的二蛋弄了一瓶鼻炎药?我慌不迭儿的拿给那个死货,我又不害他,他还不要。我名声是不好,从来没好过,考零蛋的学生给的药是毒药,书包里面背着炸弹,来学校就是为了气死老师炸死大家的。二蛋不要,我捧着笑脸递给二蛋的时候,二蛋手一挥把药打掉了,药是用香油和酒调配好的装在方便面袋子里的一颗我认真团过的丸子,我还幻想着能帮他看好鼻子,回头摆脱他教教我数学,我对能考年级前一前二的同学有一种天然的崇拜,他们的脑子可真好使眼睛可真快能抓住那么多跳动的字还能考那么高的分,世界都因为他们这些聪明人而美好了很多。

我的药被他一挥掉在地上,像一颗羊屎蛋子一样滴滴溜溜的滚了很远,真像个笑话。我有点儿难过。

我本来不想打他的,在他扔了我的药之后,我的手开始痒痒了。王小五在那时候欺负完耗子就搬着凳子看我跟二蛋对打,王小五每次都使坏嚷着:让我脱他裤子。

二蛋比那时的我足足高出一头,他不用跳起来就能把用书本把我的打得眩晕,我在某一天眩晕中看见他伸过来的腿,那上面黑色的裤子,我是想拽着他的腿把他从座位上拉下来摔在他的鼻涕堆里的,他拉着桌子在座位上艰难维持。

“咔嚓一声”他的裤子掉了一个腿儿,我只顾着使劲儿,没注意,王小五笑得癫狂。据说那一天他带着他半个腿儿的裤子一路狂哭狂跑,跑进了他姑的办公室。

耗子因为这件事还有可能我是流氓或者更难听的名声的事儿,上早自习走在去学校的鬼道儿上曲曲折折着,离学校一里地,耗子就命令我跟他保持距离,或者他主动走慢点儿跟我拉开距离。本来胆小如鼠的耗子,两公里内拉着我的衣角,一里地左右开始放下我的衣角努力克服黑暗的恐惧。

那时候的黑暗是真的黑,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阴风阵阵,耗子他爹不顾耗子的死活天天跟我爹聊鬼怪传说,导致耗子晚上不敢起夜更别提去三里地外的学校上课了。

那些年没有我这个巴巴想见鬼的货,耗子会被吓破胆的。耗子在王小五的威胁下一度不敢上学,我一直恶名在外,耗子他爹由着他榜上了我这个大姐大,我打到没人陪我玩儿,带着耗子这个小弟有个能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的人还挺不错。

耗子弱爆了,吃不下饭,天天如是,面黄肌瘦,体弱多病。右手中指靠笔的地方长了一个瘊子,一写字那个瘊子就被摩擦得滴滴答答流血,他只好用拇指和食指握着笔写,写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