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煎酿三宝
洛克道，凌晨1点钟。
这里位于港岛中区，虽然比不上尖东那种销金窟，但也是近年来，随着港岛经济快速发展而崛起的娱乐重地。
单单这一条不到两百米的街道，从街头到街尾，就有七八间夜总会。
一入夜，霓虹灯牌下，各色痴男怨女形形色色，纸醉金迷。这是八十年代，是港岛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吱！”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有架红色MR2从街道拐角闪出，车位一甩，精确无误地停在了新红霞夜总会的门口。
“逸哥！”车子还没停稳，站在代客泊车灯牌前的黄毛靓仔就直接迎了上去，看那幅欣喜若狂的模样，似乎是等了这辆车许久。
啪嗒！随着车门打开，从驾驶位里面走出一个理着平头的年轻男子。
“逸哥，里边……”黄毛泊车仔刚想开口，迎接而来的，却是一大抽车钥。
“帮我把车泊好，右边车胎好像有少少问题，顺便cheer下。”男子脚步并没有停留，径直走进了夜总会。
而那个泊车仔眼见这年轻男子到来，也仿佛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松了口气随即钻进驾驶位将车开走。
“经理。”
“逸哥。”
“逸哥晚上好。”
男子一踏进夜总会正门，铺面冲击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舞曲，以及浓得有些发齁的香薰味。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周边几个咨客的招呼。
换做平时，他少不得会跟这几个波大屁股翘的咨客调调情，开几句黄色烂get。
但现在……
“逸哥，你总算过来了。”还没等年轻男子走进大厅，一个穿着深黑色老西，手拿对讲机的厚实身影就直接撞了上来。
“那条扑街炸晒形！”昏暗的舞会灯光下，依稀可以看清厚实身影那颗光头上豆大的汗珠。在这冷气开足的夜总会内，显得极其滑稽。“他一定要苏珊同他去马。jack妈进去都被他轰了出来。”
“慢慢讲，不用急。在自己地头，有什么好担心的？”年轻男子微笑着都内兜中掏出包红万，抖出一只叼在嘴里。
眼前的光头男见状，急忙递上火机。
随着火苗串起，年轻男子的面容，总算初露端倪。
这是一张看起来顶拢二十岁左右的稚嫩面庞。面白无须，五官不算出色。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便是那对勾人的桃花眼。
此时的年轻男子，歪着头微眯着眼，借着火苗点燃烟仔。火光闪烁下，活像一头正在动歪心思的狐狸。
“嘶……”男子吐出口浓重的烟圈，同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可以将火机熄灭。“刚才call机上讲不清楚。你说这条粉肠，是什么来头？”
“东九龙O记大帮。”光头男收回火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继续说道。“这条友叫火麒麟，出了名的煎酿三宝。”
“缩骨，咸湿兼冇品。”
“我听行家话，这条友之前一直都在尖东中国城同埋大富豪那边蒲，但是前段时间惹到了新记当期最猛的办事人，所以才跑到我们这边玩。”
“原来是皇气……”男子夹着烟仔的手指挠了挠额头，“难怪啦。”
既然开得夜总会，经常都会遇到这种烂鬼客人。通常来讲，安保人员一般都会强迫这些客人买完单，再直接丢到后巷。遇到有不配合的，还会免费送上一顿老拳。
别管对方是古惑仔或者是有钱仔，都是一视同仁。但是如果对方是差佬的话……
有牌古惑仔，有时候比古惑仔更加扑街。
“行啦，带我过去。”男子将抽了一半的烟仔踩灭，“去会一会这个煎酿三宝！”
光头男也不敢耽误，两人三拐四拐。一路上，年轻男子还不是跟一些熟客打招呼，又或者在路过的小姐身上抽下水。换来对方的几声骄哼。
“阿bob，陈生那张台，送一只XO过去，入公司数。”年轻男子侧身跟旁边的同事交代完后，又朝着不远处的卡座大声喊道。“转头，我兜个圈再过来同你饮哈，陈生。”
一番交际，二人总算来到包厢门口。刚想进去，有一道倩影却直接低着头甩门而出。看也没看，就如同乳燕投林般直接栽入男子怀中。
“小心啊，你对车头灯。”年轻男子还想口花花开两句玩笑，低头一看，却见怀中的美人捂着脸，右颊红肿。
“那个扑街打你了？”男子眯着眼，语气不复玩闹，逐渐冰冷。
“逸哥……”女子这时候才抬起头，看清来人说，精致的妆容下，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闪着泪花，似乎憋着委屈却不敢倾诉。
“来，苏珊乖！等逸哥同你做主。”男子轻抚着她略微凌乱的秀发，同时跟自然地牵起对方的手。大步往回走。
“我火麒麟出来玩，向来就是玩得唔happy，是不用埋单的。”男子还没走进包厢，就听到里边极为嚣张的话语。他的嘴角勾起略带嘲讽的笑容，以莫不可闻的声线自言自语道。“差人哦。”
片刻后，男子又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直接推开了包厢的门。
“火SIR，我在十几米外都听到你的声音啦。点讲呢，是不是有什么招呼不到呢，多多包涵啊。”门一打开，男子便先来了个先声夺人。同时环顾四周。
一整圈沙发上，坐着三男四女，已经饮到放浪形骸的状态。最为夸张的那条友，甚至连裤腰带都蜕了下来，这是要就地正法的节奏。
而在包厢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中年秃顶，又肚满肠肥的莽汉。这个家伙穿着很不合时宜的夏威夷风格衬衫。腰间衣衫下有着很明显的凸起，想也知道衣服底下应该就是便衣专用的点三八。
突然起来的话语声，让这个还在大放厥词的阿SIR回过头。眼见来人，他轻蔑一笑，踢开散落在脚边的酒瓶，走进几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对方。
“你就是这个舞厅的看场，靓仔逸？”
“鄙人叫李逸，是这间夜总会的保安经理。”年轻男人，也就是李逸笑着松开女子的手，从内兜中掏出名品，双手递出。“我们是正规企业来的，这张是我的卡片。”
“呲，时代变啦。现在烂仔也扮有文化了。还穿西装打呔，揸大哥大电话。”火麒麟咧着嘴，一只手拿着酒瓶，另外只手插在兜里，丝毫没有接过名片的意思。
李逸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收回卡片。同时示意身旁的苏珊将门关上。“原先我都以为时代在进步。但是估唔到的是，现在的差佬，比四大探长时期，还不如！”
“至少那时候的差佬，收足规费是不会瞎搞的。”
“你这么讲，算是咩意思？”火麒麟扭头走回沙发旁边，朝旁边满脸潮红的同伴脚上提了提，后者立马会意，抱着满脸抗拒的小姐往角落挪去，给自己的老顶让出位置。
火麒麟大刀阔斧地坐下，“你是觉得我给不起钱？”
“钱不钱的，其实没什么所谓。”李逸又从兜中掏出那包红万。只是这次，他并没有点燃，而是从中掏出一只，而后在烟盒上面敲着。“你火SIR唔happy咯，这张单入我数。我再签多两只酒给你，又有什么所谓呢。”
听到这里，火麒麟也好，他在场的另外几个下属也罢，都认为眼前这个家伙同先前那些扑街字头看场一样，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找台阶下马。
火麒麟更是咧开大嘴，露出满口被烟熏得焦黑的黄牙。“阿逸仔是吧，看你年纪轻轻就可以做到经理，果然是醒目仔啊。买单一回事，主要就是你身边……”
说到这里，火麒麟的眼神又扫到了躲在李逸身后的苏珊身上。一双淫眼中透漏着毫不掩饰的赤裸裸色欲。
“估唔到这种小舞厅，都有咁嗨索的红牌。比得上大富豪的红姑啦。”火麒麟抓了抓裤裆，指着苏珊继续说道。“我要买她的街钟，带她出去食宵夜。”
“逸哥。”听到这句话，苏珊急忙拉起李逸的衣袖，声音都开始发颤。
“放心。”李逸回过头，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前者能够最为直观地看到女孩的精致五官。
略微浓厚的妆容下，电眼，俏鼻，樱桃小嘴。精致的样貌到时跟去年的港姐冠军李美凤颇有几分相似。就算她时下梳着80年代日本风格的波浪头，穿着公司统一分发的庸俗服饰，也掩盖不住那股清纯的味道。
这估计还是个雏，难怪火麒麟这个扑街硬要去马。李逸心里吐槽，随即扭过头开口道。“火SIR刚才那句话都讲得几对，买单只是一回事。”
“钱不是问题……”李逸的语气逐渐冰冷，那抹职业化的微笑，也消失不见。“问题是，我们场子的小姐，唔是庙街的楼凤，更不是你屋企的黄脸婆。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这句话一出，包厢内的气氛顿时降落到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