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偶然中的比如那
张勇的效率之高，远远超过了沈历的想象。
按照他的预想，就算消息传到了航材院那边，最多也就是下面的中层研究人员先讨论讨论，研究研究，等有确定性的结果了再往上报。
这年代可不是2024年，这是2004年！
行政体系扁平化的风还没吹起来，哪怕是再怎么重要的机构，客观地说，官僚作风也还是相对严重的。
这群人，研发效率可能很高。
几年搞一个新材料，然后再过几个月，按道理都还在验证环节，人家直接加班加点熬通宵，硬是抢着干出来了。
但与之相对的，他们的决策效率是相对比较低的。
新项目的立项，新思路的采纳，乃至于一些老思路的调整，都要经过反复的讨论、研究，才能最终执行。
这才是正常的流程。
而现在是怎么回事？
张勇直接出马了！
他是何许人？
国内高温合金的领头人之一，WS-15配套材料项目的奠基人，也是总指挥。
他手里负责的每一个项目，都能改变那些“国之重器”的研发进程。
他的一句话，就能让大半个领域的资金和资源发生倾斜。
按道理来说，他是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上露面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
沈历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该不会是他受到了什么项目上的压力吧？
那这个时间点，能给他压力的......似乎只有一个项目了。
不是WS-15。
是歼-20！
一念及此，沈历的思路豁然开朗。
是了，2004年正是歼-20项目进展的关键期，也是最重要的抉择期。
如果在两年之内，项目研究团队没办法解决发动机的问题，那么歼-20的心脏问题，就必须寻求新的解决方案。
而这个心脏问题中，最关键的就是发动机所用的高温合金问题！
这才是对他亲自赶来抚顺的这个行动最合理的解释！
沈历突然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共和国第一架四代机到底是在2012年首飞，还是能往前提前两年，就看自己了！
好在自己也不是花架子。
这次只要张勇过来，自己一定给他一个更大的惊喜.....
沈历镇定了下来，而与他相对的，接完电话的赵明远则是多少有点慌了。
他的级别不低，见过的大世面当然也不少，但跟张勇这样的“国士”，接触还是比较少的。
顾不上去考虑对方来的目的，仓促之间，他只给沈历留了一句“好好休息，等我通知”，便直接离开了房间。
沈历知道，他肯定是要去准备接待工作。
这一部分，就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了。
于是，他便干脆不再理会，而是直接躺到了床上，倒头就睡。
毕竟，自己晚点必定还要应付来自张勇的一系列“拷问”，到时候，自己必须用最好的状态，去给他一个最好的回答......
......
与此同时，开往机场的考斯特车上。
张勇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的是助理此前交给他的来自抚顺特钢的传真。
传真上是有关DD32合金的工艺文档、以及试制成功后的初步检测数据。
他的表情相当严肃，从中看不出一点“中了彩票”的喜悦，反而带着那么一丝不敢置信的怀疑。
“这份材料的可信度有多高？”
张勇开口问道：
“我说的不是技术层面的可信度，我说的是行政层面的可信度。”
“他们有没有造假的可能？”
听到他的话，助理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道：
“理论上来说，他们确实存在造假的可能，也有造假的动机。”
“而且他们之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有被抓住过的。”
“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可以说相当特殊。”
“他们不是通过正式渠道上报的----据下面的研究员说，这次上报，是赵明远直接找到了他在航材院的熟人，一个叫王晓晨的研究员，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在电话里，他们聊了关于这份材料的事情，在王晓晨提出想看一看之后，他直接把文档传真了过去。”
“整个过程非常突然，也完全不像是经过设计和预演的。”
“最重要的是，据王晓晨说，赵明远还同时把文档发给了金属所的刘树忠，并且刘树忠现在已经在抚顺特钢了。”
“所以综合来看......我认为赵明远不是在造假。”
“他大概率是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觉得已经超过了自己可以决策的范围，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升级。”
“这很符合人性的反应，也符合赵明远的性格。”
“明白了。”
张勇点点头，开口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是走了大运了。”
“说的夸张一点，甚至可以说是国运也不为过。”
“对了，这份材料的设计团队，是抚顺特钢吗？”
话音落下，助理略微有些为难地沉默了片刻，随后回答道：
“其实这算是最大的疑点，是最不合理的地方，但恰恰也是我觉得，真实度最高的地方。”
“怎么说？”
张勇追问道。
助理轻轻吐出一口气，回答道：
“这份材料不是抚顺特钢的团队搞出来的，甚至它都不是一个团队搞出来的。”
“它的材料，是由北满特钢一个研究员提交的。”
“据说，整个实验过程，是他独立完成的。”
“独立完成？！”
张勇震惊地看向助理，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种东西能独立完成？纯靠运气？”
“客观来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吧......”
助理苦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
“理论上说，如果他纯靠运气、再结合一些基本的知识，搞出这份材料的概率连百万分之一都不到。”
“但问题是，哪怕就在这一刻，我们也有近十万名研究员正在做着高温合金相关的实验。”
“所以这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其实也不低了......”
“......有道理，偶然中的必然。”
张勇释然地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哪怕不是他，或许也会有其他人拿出这个成果来。”
“只不过恰好，这件事情发生在了北满特钢而已。”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
“把飞机安排好，我们尽快飞过去。”
“我倒要看看，这个‘偶然’，到底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