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绝对不是间谍
赵明远在看到沈历写出地规划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明白了这份东西的含金量。
他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厂长”，更不是只会闷在实验室里搞研究的技术人员。
他是真正从基层做起，见识过一个行业的发展，最终靠自己爬到了顶峰的上位者。
在这个过程中，他已经看过了太多的兴衰起落，所以他比绝大多数人都更清楚，这个行业的出路到底在哪。
----当然，有没有能力是另一个问题，但他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去实现突破，并不意味着他在见到真正的金子时，会意识不到它的价值。
所以，赵明远对沈历的态度几乎可以说在一瞬间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如果说最开始，他只是把沈历当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最多也就是一个靠逆天的运气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想要靠这些成绩搏一个富贵的投机者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下意识地把沈历当做一个真正能跟自己平等对话的人了。
这就是他说出“我真的想知道你是什么人”这句话的原因。
而在这句话说出之后，他也在静静等待着沈历的回答。
但，沈历没办法给他回答。
怎么说？
难道说我是一个重生者，我看到的东西比你看到的还要多得多，我比你更了解这个行业，也更了解这个国家需要什么？
摊牌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到。
于是，沈历只是摇了摇头，开口回答道：
“我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只不过有点运气，再加上自己爱琢磨罢了.....”
“这可不是靠自己就能琢磨出来的。”
赵明远摆了摆手，继续问道：
“你知道自己这份东西的价值吗？你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把这份东西扔到大街上被人捡到，或许普通人只会把它当成地摊小报上吹牛逼的垃圾内容。”
“但是，看到它的是我，你也蒙不了我。”
“你对宏观规划的了解，绝对不比你的专业水平差。”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判断出，工作温度超过1100℃高温合金材料，是下一阶段研发的重点方向的？”
沈历被赵明远问的一愣。
自己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判断，而是从记忆中倒推回来的。
2004年以后，国内航空工业的发展突飞猛进，从歼10B，到歼20，航空发动机技术面临的挑战越来越严峻。
而随着运20、C919的诞生，大涵道比发动机也面临着极大的量产压力。
正是因为这些压力，国内对高温合金材料的需求也越来越旺盛。
不仅仅各个所都在搞这类材料，诞生了诸如DD32、DD33、DD90、DD22等等一系列的第三第四代合金，更重要的是，官方还发布了增材制造产业发展规划，明确指出了对1100度以上高温合金的研发要求。
这一系列的事实，在沈历看来都是已经发生的历史，呈现在他的规划中并不奇怪。
但问题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赵明远居然也能从自己写的那些内容里抓出这么一个关键点。
他显然是能理解这条规划的意义的。
这也就证明，他绝对是一个内行人，是一个自己没办法随意糊弄过去的存在。
沈历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解释吧，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解释吧，赵明远这关是过不去了。
沉默了好几秒钟后，沈历才终于想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开口回答道：
“我只是在复制美国历史上的发展规划。”
“形象地说，这叫摸着老美过河。”
“......那你还挺了解老美的。”
赵明远显然对沈历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仔细想想，他又觉得自己确实没法反驳。
于是，他干脆略过了这个话题，而是直接翻开沈历的笔记本，指着一个他不理解的内容，开口问道：
“新型能源和核聚变这一列的相关材料里，你提到了核聚变反应堆第一壁需要的钒、钼和钨合金材料，这一点我能理解。”
“但是，高性能钨铜合金材料，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玩意儿不具备强控中子辐射能力，也不耐高温，朝这个方向研发，能解决什么问题？”
“激光器封装。”
沈历回答道。
“激光器封装？什么意思？核聚变跟激光器有关系？”
赵明远疑惑不解地问道。
很显然，这个方面的知识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并不能理解两者之间的联系。
而在看到他的表情后，沈历也是耐心地解释道：
“核聚变方案不仅仅有托卡马克和仿星器两种，事实上，我们在惯性约束聚变方面也投入了大量资源。”
“而惯性约束聚变技术，最重要的就是大功率激光器。”
“大功率激光器中，最重要的几个材料，就包括用来保护激光芯片的封住材料。”
“这种材料不需要耐高温，但需要有极强的导热性能和抗拉性能，所以钨铜合金，是目前能看到的最好的方案。”
“明白了。”
赵明远叹服的点头，沈历这才注意到，他已经足足一个小时没说一句脏话了。
看来他也不是非得出口成脏不可嘛......
这个念头在沈历的脑子里转了一圈，让他不由得有些好笑。
赵明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在乐点什么。
不过，他的注意力也并不在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他继续翻动手里的笔记本，一个接一个地向沈历提出问题。
沈历一个接一个的回答，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亮起。
几个小时之后，办公室里响起的电话终于打断了口干舌燥的两人的对话。
赵明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才8点。
这让他略微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是实验室那边有结果了呢。
他摇摇头接起电话，坐在沙发上的沈历完全听不见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
但赵明远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对方神情严肃地拿着听筒，一字一顿地说道：
“对，结果马上就出了，大概就在十点左右。”
“好，你们直接过来吧。”
“他就在我身边，我们刚聊完。”
“是，没问题。”
“我对我说的话负责，我认为他没问题。”
“没错，不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绝对不可能是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