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要不我躺下
要债的堵到了灵床前,还有人想给死者老婆暖被窝,激怒了死者的儿子,提着菜刀在院子里大喊,“谁敢欺负我妈!”
花棉袄中年妇女见儿子出来了,连忙跑过去拦他,“你怎么出来了,快点回去啊。”
小伙子一边不让他妈拉他,一边跳着脚用菜刀指着屋里的人大喊,“你们谁敢欺负我妈,我砍死他。”
那群债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不屑于让一个毛头小子威胁。
王伟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应该多管闲事,可不管吧,他这个脑子还难受,就喊了一句,“诸位,聊城的事大家还有印象吧;这小伙子看样子还没成年,杀人不偿命啊。”
王伟说的是聊城于欢辱母案,催债的一死、俩重伤、一轻伤。
屋里的债主们齐齐的盯向了王伟,眼神要是能杀人的话,王伟已经被凌迟了,吓的王伟赶紧往后躲。
刘建国挡在前面哆里哆嗦的掏出一张确诊单,尴尬的笑了笑,“我肝癌晚期,马上要死了,要不我躺下。”
小伙子跟着在院子里跳着脚大喊,“对,我未成年,我杀人不偿命。”
孙老九等人指着刘建国、王伟和院子里的小伙子,气的手都哆嗦了,好半天才喊了句,“行,咱们走着瞧。”
要债的走了,世界终于清净了,花棉袄的中年妇女抱着儿子嚎啕大哭,有委屈,有悲伤,有心酸,也有心慰。
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一只手还拎着菜刀,一只手却抹起了眼泪;他还是个孩子,但以后只有他能保护他的妈妈了。
王伟估计这小伙子近一段时间菜刀都不会离手了。
墩墩实实的中年人过来道谢,“三位,谢谢啊,太谢谢了。”又指了指刘建国手里的确诊单,由衷的钦佩道,“三位真是专业,还随身带着道具。”
刘建国很实诚的说,“这是真的。”
“啊?”墩墩实实的中年人朴实的脑壳顿时就卡住了,不知道该咋接话了。
王伟一阵好笑,说,“时间也不早,我们去给死者把衣服穿好吧。”
“对对对。”墩墩实实的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往右手边的房间走。
屋里灯亮着,北面靠墙盘着炕,死者就在炕上躺着,炕上有张小桌,桌上有酒有肉,杯盘狼藉,小桌旁有一个被踢倒的凳子,往上看,凳子正上方房梁上有一个很粗的尼龙绳绳套。
很明显,这是死者提前知道今天要账的都要来,就吃饱喝足,自己上路了。
王伟很感慨,你说这个人,死都不怕,怕什么要账的啊。
王伟忽然就很佩服冀亮,说从头再来,人家就真的从头再来了,哪像眼前这位啊躺下就起不来了。
当然,他现在要真起来就诈尸了。
李红兵把人带到屋里就跟墩墩实实的中年男人出去商讨葬礼的事了,王伟穿戴好装备就开始准备给死者清理遗体。
因为晚上要回去和陈静、王浩辰一块住,王伟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特别大的围裙,虽然跟人家正规入殓师的白大褂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形象确实不太好,人家像外科医生,他像屠夫。
其实王伟明白,李红兵出门带着刘建国,是怕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出事,而刘建国愿意跟着出来,是不想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孤零零的成孤魂野鬼。
当然,刘建国的身体确实是太虚弱了,已经干不动活了,王伟干活之前就特意把他扶到旁边的凳子上坐好。
王伟在进行清理工作之前,特意观察了一下,死者脸部发钳,眼睛突出,吐着舌头,脖子上一道重重的勒痕,鼻涕在脸上身上流了一滩;确实是,这要直接拉去火化,到了下面,他父母都不一定能认得他,必须得整整。
用酒精清理完遗体,把污染物扔到一次性垃圾袋里,给死者穿好寿衣;寿衣是李红兵提供的,要单独收费的,不过质量确实不怎么地,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一条袖子盖过了手,一条袖子不到腕口。
王伟赶紧的把长的地方挽了挽,争取大体一致,他本想骂李红兵是个奸商,但一想他对刘建国还是挺仗义的,就又憋回去了,这年头这样的老板真不好找了。
虽然死者凸眼吐舌黑脸,但整容的难度并不大,加上有刘建国在一旁指导着;刘建国不是正规的入殓师,没受过正规系统的培训,但他有不少土方法。
他指挥王伟要来一脸盆热水,用一次性毛巾浸满热水后绞干给死者脸部热敷,连续热敷几次,死者脸部肌肉柔软下来,再用巧劲掰开死者的嘴把舌头塞进去,把死者的眼睛闭上后,用胶水粘上,剩下的就是美白的事了,王伟做起来轻车熟路。
一个多小时后入殓工作全部完成,李红兵已经在等着了。
等王伟扶着刘建国出来,花棉袄中年妇女一个没拦住,拿菜刀的小伙子红着眼冲进了房间,不过很快,他又红着眼冲了出来。
他艰难而微弱的对着王伟和刘建国说了声,“谢谢。”然后猛的一跺脚,重重的“哎”了一声,向院外跑了出去。
“豪豪,你去哪?”花棉袄中年妇女不放心,紧张的喊着追了出去。
王伟明白,这个年龄的孩子是敏感而脆弱的,他对于父亲的感情又是非常矛盾的,他肯定爱他的父亲,但又非常痛恨他的父亲就这么丢下他们母子俩不管了。
“哎呀!”墩墩实实的中年人叹着气直抹脸。
人家家里的事确实是没法再多参与了,李红兵带着王伟和刘建国告辞离开。
沉默的到了面包车前,刘建国叹了口气,“咋就想不开呢,有啥想不开的呢?为了孩子也得挺下去啊。”
王伟和李红兵点了点头,刘建国有资格说这句话。
王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哎李哥,你知道半边巷上次咱去的那家老太太怎么样了吗?”
“啊,那个老太太啊,去她小儿子家住了,她有个小儿子,好像是哪个厂里的工人。”李红兵想了想说,“咋啦,你有事啊?”
“挺好,挺好,我以为她住敬老院了。”
“没,她有个小儿子,大儿子不是傻吗,她怕给小儿子添负担就自己一个人带着大儿子过,现在接过去了,肯定比住敬老院强。”李红兵说,“对了,王,你还在精神病院干护工吗?”
“对,先干着,别的活也不好找。”
“行,明天我给你介绍一个病人,我也好找你。”
因为不顺路,王伟谢过了李红兵之后,拿着今天的工钱,骑着小电驴往保利中心赶,路上的时候看的药店还开着门,忽然就想起在机构等王浩然的时候,跟一位临时没课的老师聊天。
这个老师家的孩子也是谱系的,也有睡眠障碍和情绪障碍,她说她家孩子之前也吃过阿立哌唑,但是孩子对这个药很敏感,越吃情绪波动越大,就把药停了,改吃的褪黑素和多巴胺片。
王伟看了看手里新拿到的工钱,略微一犹豫就去药店买了褪黑素和多巴胺片。
回到保利中心,出了电梯,刚一进走廊听到了王浩辰大声哭闹的声音。
王伟赶紧回家,开门一看,果然,王浩辰正一边哭喊一边对着陈静拳打脚踢。
他的情绪又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