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先生不退，我亦不退！
阴暗逼仄的暗室。
为首者一袭紫袍，鹰视狼顾，令人心生畏惧。
其后小三十人跪拜在地，只有少数几人站立在一旁。
此地与京师相隔三百里，是楚源谈论要事的密室之一，今日叫来营地内所有元婴期及以上高手，只为印证一件事。
那便是，半年前刺君之策是否有遗漏。
“帝君既死，江安生从何而来？”
楚源语调清冷，神色阴沉。
“……”
无人应答。
帝君若是死了，当年承诺保卫大乾的几名大能便能解开契约离开，可昨日那江安生分明是有恃无恐，倘若他真是唱空城计的疯子，未免也太过浮夸。
“昨夜，江安生被帝君行叩拜之礼，由元婴期修士作陪，若非大能，岂能如此？”
“秦淮，当日是你斩下帝君右臂，那城墙之上的人，是帝君吗？”
楚源转身，阴鸷的目光落在最靠近自己的黑衣人身上。
后者默不作声，右手比作指间，在身前轻轻一画，一道灵气波动散开，打开一处空间裂缝。
接着，他从裂缝中取出一只干枯的断臂，仅是与天地相见，断臂便爆发一股极强的恨意，仿佛怒天道不公，恨苍生无情，漆黑的煞气如雾向四周扩散。
秦淮双手掐诀，道道灵气化作封印飞出，将煞气尽数收回，压入断臂之中。
他没有说话，只用实际行动证明这断臂是谢无双的，蕴含了帝君陨落之时的仇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仿制。
“第五晟，你们第五一族出了七人，夺得帝君头颅，三人因此突破元婴。”
另一模样俊朗男子闻声亦是一言不发，翻手拿出一个小小的金色头骨，点点电光环绕头骨之上。
金色不是修为到了某种地步，而是生而高人数等，凌驾于万物之上的颜色，是无法替代的。
楚源目光扫视两物，又看向其他人，嘴角上扬：“本王看出来了，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既然如此，那就是龙椅上的那位故弄玄虚？”
“……”
仍是无人应答。
无他，谁也不敢保证京师内没有大能在。
七路诸侯百万雄师，可真遇上挥手翻云覆雨的大能，那不还是白白送死？
即便真的冲入皇城，那还能剩下多少人？
只怕剩余的人，根本无法应对帝君身旁的数千亲卫。
“传令，请宋王、燕王、秦王……等人明日于临海秘境相会，共同商议两日之后攻城之事！”
“若本王得帝位，六王万世不朽！”
一声令下，小三十人身形如烟消散，楚源面色微沉，脑中不自然浮现江安生的身影。
若此人是个大才，定要将其收入麾下，若只是个疯子，那便要受千刀万剐而死。
……
哗啦啦。
萧萧细雨如幕，阴寒之气由地底升起。
江安生等人驾马从北城侧面绕出，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如小刀子刮着，迈步闯入雨幕，似是坠入深渊，众人看不清去向，只知道追随江安生的脚步，也没问为何敌军在南城，他们要从北城出去。
忽的，江安生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先生？”
书香驾马靠近，柔和的面部线条夹带点点冷傲，沉寂多年的热血已被江安生点燃，见对方停下，自是满心疑惑：“先生可有困惑。”
江安生没有急于答话，环顾四周，眉头微皱。
娘嘞，这哪儿是哪儿啊，我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是正前方五百步吗？
怎么走这么远还没看到敌营。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拧眉低声呢喃：“白天还面对面看到了，这晚上……”
“是！”
“嗯？”
书香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是’，江安生一脸狐疑：“是什么？”
前者没多言语，右手灵气环绕，往前用力一挥，一道道灵光之下浮现出一幅幅鬼怪面具，落在众人手中。
“先生不必担忧，雨夜罗刹降临，定会将他们杀的肝胆俱裂！”
书香率先带上面具，拧眉叮嘱身后的人：“诸位，敌军定会分不清兵将，到时保护好先生，莫让……”
叮~
此话一出，江安生眉头一挑，瞬间无视她后面的话，立马抓住重点。
对哦，我就这么冲过去，人家不知道谁是领兵的啊。
我得特别一些，否则人家怎么擒贼先擒王？
“咳咳，诸位！我有话要说。”
江安生将面具戴上，又伸手取下书香的面具，故作高深道：“冲阵杀敌，必有死伤！江某带领诸位杀敌，必然要身先士卒，这面具，江某一个人戴就可以了，还请敌军冲向江某之时，诸位先杀敌将，莫要因江某而错失良机。”
“若诸位因此失利，江某……死不瞑目！”
话音落下，江安生默默望向书香，眸中尽是坚定与决心。
四目相对，书香柳眉微蹙，忽的抿起红唇，挥手驱散灵气，银牙暗咬：“先生如此，书香定不负先生宏愿！”
陈公公驾马上前，右手指间一点心口，沉声道：“诸位大可放心，老奴百年修为，全都赌在今夜，元婴期内断然无法察觉我等靠近，先生也不必再绕后奇袭！”
绕路奇袭？
走错了？
江安生面色微变，好在有面具遮挡，并未让人察觉。
“咳咳，好，那便有劳陈公公，送我等靠近兵营，今夜定叫楚桓公看清楚，天地正气未绝，大乾定不会亡！”
下一刻，他抓住时机，低声嘶吼一句，缓缓拔出腰间佩刀。
陈公公面色一沉，双手浑圆成盾，一股不易察觉的灵气登时将众人环绕。
“老奴先天护体罡气，今夜也要派上大用场了！千古史册，定有老奴一句风采。”
话音传出，陈公公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磅礴灵气涌现，将众人包裹。
只一瞬，众人眼前阵阵恍惚，再清醒时，已在兵营之内。
“杀！”
刘荣反应最快，低喝一声，拔刀便冲向身侧敌军。
啵~
伴着气泡破裂的声音，陈公公呕出鲜血，众人四下冲出。
不对。
怎么会无人察觉！？
书香拧眉望向四周，心中满是疑惑，却只能收起问题，挥手冲向敌方士兵。
顷刻间，兵营乱成一团。
士兵虽然都是修士，可修为都不高，正面遇敌可依靠阵型或功法应对大能，而眼下这情景，士兵们根本无法与战友灵气相连，竟被杀的丢盔弃甲，呜嗷哭嚎声不断。
但七路诸侯的兵马，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短短片刻，局势瞬间扭转，外围兵马位列成阵，由三名千户做阵眼，转眼将书香等人包围。
“不好，先生，快撤！”
书香回望江安生，却又心中一惊。
雨幕之中，雷光之下，江安生手持长刀，驾马立于战场正中央，鬼怪纹路的面具上满是鲜血，如战无不胜的罗刹临世，任他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先生不退，我亦不退！”
也不知怎的，书香俏脸一红，又咬牙冲向阵眼。
其余人回望江安生，更觉有万千正气在心中涌现，跟着冲向阵眼：“先生不退，我亦不退！”
战马嘶鸣，银甲银盔闪耀寒光。
没人注意到江安生此刻双眼失神，持刀的手微微颤抖，早被眼前的阵仗吓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