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寒料峭
今日竟然出奇的冷。
春寒料峭,原本应当是和煦的春风吹在人身上,竟然吹的生冷。
郑渊腰佩长刀,带着十余名持刀的护卫,等候在黄门画院之前。
“今天的事倒是蹊跷,一个少年杀了几位黄门护卫,如今就在这画院中等候……这样的事可不多见。”
“世事无常,世间总有妖孽,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只可惜这里是苏南府,他在黄门中杀了人,必然走不脱,如今苏南铁牙已然进去,你我便在这里等候,总能见到这杀人之人。”
“不过,这小子胆魄倒是极盛,杀了人,还不忘留活口,让这活口前来报官……这般刚烈,也不知那黄门长是如何逼他的。”
几个护卫窃窃私语。
郑渊等人就在画院中等候。
按照道理,抓人的事轮不到他们这些前院护卫。
只是也许怕这些人走脱,工房长吏郑流大人特意让他们来此等候,如果那杀人的少年不知死活想要逃脱,便可以布下罗网捉拿。
“郑头,你和工房长吏同姓,与他是本家,你说他这次为何这般震怒,抓人的事,至于让我们六房前院的护卫来这里等候吗?”
有一位护委凑过来询问。
郑渊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这杀人的少年太过凶残,受害的黄门长毕竟是他的下属,他发怒倒也是应该的。”
几个护卫都点了点头,其中又有人道:“也不知杀人的少年长了什么模样,我看到来报官的黄门护卫,一只手臂被齐根砍断,鲜血直流……据说其余几位黄门护卫都被他杀了……应当是个疯子……”
这人还未说完。
又有一阵风吹过,吹动画院中的花草。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竟然盖住了那画院开门的声音。
众人顿时不再闲聊,纷纷看去。
当先看到的,是几位苏南府的铁牙。
他们身披轻甲,身后背负着长刀,面色冷厉,身上自然带着一股森寒的气息。
苏南府治安之所以远胜周遭几个州府,原因还在这些负刀的铁牙身上,铁牙森然,号称可以咬去一切恶行!
当这些铁牙走出,就连今日寒冷的春风似乎都不再吹了,黄门变得十分安静。
众人继续看去,就看到几位铁牙当先走出之后,又有几位铁牙押着一个人跨出黄门画院极高的门槛。
那人手脚带着镣铐锁链,叮咣作响,身躯却挺得笔直。
“嗯?是那日前来送画的少年?”郑渊眼睛骤然睁大,他还记得不久之前与他同姓的工房长郑流,还特意让这少年送画前来府衙,说是要为周家的周公子画上一幅画像。
郑渊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郑渊也住在岐黄街上,这杀人的少年的父亲,正是他小儿的蒙学老师。
“对,是叫陈执安的。”
郑渊想了起来,顿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仔细看去,就看到这少年身在铁牙中,哪怕手脚都锁着镣铐,身躯却依然挺得笔直,神色如常,仿佛并没有多少惧怕。
走过黄门的院子,与自己眼神交汇,那少年甚至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铁牙带着这少年走远,这些六房护卫正要回府衙,郑渊想了想,却不曾一同回去。
他匆匆忙忙来到岐黄街上,来到陈执安院子所在的小巷中。
“陈先生告假回乡,如今已然十几二十日,却不知他如今回来了没有。”
郑渊来到小院门口,匆忙敲门,可始终无人来应。
这位府衙护卫敲了好一会,终于确认陈水君还未回来。
他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陈先生回来,发现自己的儿子锒铛入狱,马上便要被杀头,这位极心善的先生又该如何熬过去。”
郑渊忧心忡忡。
恰在此时,街对面一座高门大户却忽然打开大门,从中探出一个少女的脸来。
“你找谁?”这少女高声朝着郑渊呼喊。
郑渊是岐黄街人士,自然知道那高门中住着谁。
他以为自己匆忙敲门,惊扰到了铁臂将军府,便连声致歉。
沈好好却皱着眉头,看着他一身差服,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陈执安难道不在那院中?”
郑渊一听铁臂将军府上的人认识陈执安,不由微微一愣,又犹豫了几息时间。
“铁臂将军在苏南府威望深重,陈执安认识将军府上的人,也许事情还能有几分转机?”
抱着这般念头,郑渊便将黄门画院中的事告诉了沈好好。
“你是说……这座小院里的陈执安杀了三个黄门护卫,还打残了黄门长?”
沈好好瞪大眼睛:“黄门护卫都是泥塑的?一个弱少年又如何杀他们?”
郑渊摇头:“黄门护卫称不上多强,但却都是养气练体的武夫,比起市井里那些壮年还要强上许多……我也不知陈执安为何能够在黄门中杀人。”
沈好好来不及多说,匆忙回了将军府中。
郑渊看着将军府紧闭的门庭,又叹了口气。
“陈先生在这岐黄街上已经十多年,不知启蒙了多少孩童,平日里又与人为善,旁人交不起束脩他也从不在乎。
都说积善之家有余庆,偏偏这陈家怎么就……”
——
西庆街徐家,赵二管家匆匆走过连片的假山,踏过流水,来到内院。
徐溪月正盘坐在房中闭目休息。
一道道奇异的氤氲之气在她身上升腾而起,颇为奇妙。
平日里,小姐修行无人会去打扰。
可今日赵二管家却站在房门前,高声道:“小姐,出事了。”
“陈执安杀了人,如今已被府衙铁牙捉拿下狱了。”
徐溪月猛然睁开眼睛,身上的氤氲消失不见,她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她冷静对赵二管家道:“劳烦管家准备银两,我们去见一见同知大人。”
赵二管家苦笑一声,摇头道:“这件事情只怕并非银两能够解决。”
“嗯?”徐溪月眼中带着探询。
赵二管家回答:“我今日正在府衙军需帐中,便听到衙门嘈杂,仔细一听,便有人说……”
“黄门小工陈执安,一口气杀了三名黄门护卫,又打残了黄门长吏,如今已被捉拿归案了。”
徐溪月顿时沉默下来。
陈执安不通修行,又怎么能杀黄门护卫?
可她并未多想,仍然对赵二管家道:“那便多准备些银两宝物,我们还是要走一遭苏南府衙。”
——
陈执安戴着镣铐盘坐在漆黑、潮湿的牢狱中。
阴冷、腥臭的空气直入他的鼻腔,让他越发清醒。
他转头看去,一字排开的牢房,就像是一只妖物一排排整齐的牙齿,森冷无比,也恐怖无比。
可陈执安却丝毫不后悔今日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