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追逐
“这下完了，留在勒芒城，后续会受到旧王室的猜忌，打压。返回普罗旺斯，兄嫂绝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纠结许久，洛里安依旧不知该去往何方，离开学校后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途径一个拐角时，偶然听见两名男子在小声争论，夹杂着些许“赎金”，“肉票”之类的词汇。
绑票？勒芒城乱到这种地步了？
心中警兆顿生，他不愿招惹麻烦，调转方向迅速离开，走过一段距离，蓦然回首，发现两人就跟在身后不远处，视线交错之际，一个疤脸男子毫不遮掩地露出狞笑：
“先生，偷听他人谈话不是明智的举措。”
见鬼！
形势危急，洛里安拔腿便跑，只可惜原身在过去两年沉醉于神秘学，将生活费尽数花在杂七杂八的开支上，导致身体长期营养不良，沦落到定期去教堂领取救济餐：
周一去磐石教团的教堂，神甫会给每人提供一小片白面包，外加一大碗蔬菜汤，原料通常是土豆、卷心菜、胡萝卜，有时也会加入极少量的火腿丁。
周三去圆环教团，他们烤制的洋葱鱼肉馅饼堪称一绝，美中不足的是人流太多，时常供不应求。
每月十五是蛇发女士的节日，尽管祂在三百年前的大灾变中坠入幽海，但蔚蓝修会凭借地理大发现时期积累的财富一直存续至今，仍然定期举行祈祷仪式，洛里安很喜欢修女们烹饪的鱼汤，鲜香美味，量大管饱，每次撑到肚皮滚圆才肯回家。
此外，每隔十天，炎阳教团也会在仪式完毕后散发餐食，作为泽鲁帝国大力推崇的官方教会，他们提供的伙食却最为粗劣。
原因很简单，新任教团首脑由奥热罗亲王担任，他是皇帝最小的弟弟，也是曼努斯家族名声最差的成员，相较于卖官鬻爵、构陷同僚，贪墨教团财产反倒显得无足轻重。
其余几家教堂距离太远，洛里安去过几次后无奈放弃，选择窝在阁楼啃长棍面包，每当此刻，心中总会萌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要是一周七天都能吃到救济餐就好了......
“呼，呼，”
没跑出多远，他的双腿酸胀难耐，喘息声愈发粗重，每次呼吸都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切割肺部，夹杂着少许甜腥味。
为何紧追不放？我看上去很有钱吗？
洛里安低头瞥了眼这件穿了四年的黑色旧风衣，心中莫名困惑，但又不敢停下步伐，蒙头窜进错综复杂的小巷，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拐进了一条死胡同。
倒霉！
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藏身在杂物堆后方，左手捏着施法手势，右手抄起一根废弃晾衣杆，打算殊死一搏。
砰砰，砰砰。
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洛里安小心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个歹徒，他们攥着短刃四处打量一阵，刚准备离开时，一声轻呼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洛里安，你在这干啥，捉迷藏吗？”
话音未落，赤裸着上半身的西蒙从墙头一跃而下，怀里抱着衣服和鞋子，脸颊还残留着几道凌乱鲜红的唇印，俨然一副偷情被发现的狼狈模样。不等这家伙搞清楚状况，只见两名凶神恶煞的男人持刀突刺而来，霎时乱了方寸，“这是什么人？”
“趁乱牟利的歹徒，干掉他们，别指望求饶保命。”
说罢，洛里安施法卷起一阵微风，裹挟沙尘扑向敌人眼帘，而后双手持握晾衣杆，仿照老索托斯生前传授的军中刺杀术，右脚奋力蹬地，径直刺向目标心窝，只听见对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一道闷响，西蒙凭借高大健硕的身躯把人扑倒，骑在身上，随手抄起一块石砖，对准脑袋疯狂打砸，直至敌人不再动弹。
“幸亏我这些年为了爱情参加过多场决斗，否则就交代在这了。”西蒙抹去溅在脸上的血迹，漫不经心询问道：
“我在酒馆见过他们，是‘补丁帮’的成员，你为何沾染上这些麻烦？”
“无妄之灾。我离开学校准备回家，路上听见两人在谈论绑票之类的活计，然后就被缠上了。”洛里安探了下两人的鼻息，确认死亡后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然而，也许是当下的生存环境过于险恶，致使体内的兽性逐渐压倒了人性，他没感到一丝恐惧和慌张，仿佛刚才只是杀了一头野鹿。
纠结几秒，洛里安翻拣死者衣兜，仅仅找到十来枚铜子，分去一半给西蒙，剩下的只够一星期的长棍面包。
“就这？”洛里安有些难以置信。
“不然呢？”西蒙穿戴整齐，摊开双手以示无奈，“补丁帮就是一伙无所事事的流民，在伯克区从事最底层的偷抢拐骗，然后再把赃款扔进赌桌或者妓院，攒不下多少钱财。”
强忍恶心，西蒙脱去两名歹徒的鞋袜，然后仔细摸索全身，翻拣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钞，面值一金埃居，外加一面淡粉色手帕，边角还用花体字绣着主人的姓名——苏珊娜·德·波瓦尔。
“啊哈，赚大了。”
他随手将面值不菲的纸钞丢给洛里安，捧着那面手帕陷入狂喜：
“波瓦尔，这是财政部次官的姓氏，一位世袭侯爵，哈哈，索托斯先生，我们的荣华富贵到了！”
西蒙心思活络，稍一盘算便弄清楚事情原委——收到前线大败的消息，城内动乱，波瓦尔夫人/小姐连夜跑路，不慎阴沟里翻船，被两个补丁帮的小贼抓起来勒索赎金。
洛里安明白好友的心思，皱着眉头劝阻道：“你想通过救人获得侯爵的感激？然而帝国局势动荡，只怕侯爵也不一定能保全自身。”
对此，西蒙脸上笑意顿消，低沉着嗓子回复：
“小人物没有瞻前顾后的资格，一旦机会降临，我们必须拼死抓住。些许混乱算不了什么，皇帝出身偏远海岛，若不是三十年前旧王室突然垮台，或许他连将军都做不成。如今命运的眷顾摆在眼前，不论你是否参与，我都会拼死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