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也不忍了
“周仙民，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我没错，为什么要认？”
“不认错，我就一枪打死你。”
“那我也只是死了，不是错了。”
裴秋溟哂笑，眉眼中的得意仿佛在提前庆祝自己的胜利。他把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慢悠悠地向后挪步。
他知道周仙民的功夫高，生怕距离太近被夺下枪。
周仙民见他后退，顿时察觉到裴秋溟生怯，便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
“别动！”裴秋溟轻抖手腕，“我知道你厉害，但你下手再快，也不如枪快！”
老天公庙距离洛圣都海边仅一步之遥。
海上飘来团团黑云，卷着湿冷的海风吹在周仙民的脸上，令他格外清醒。
事已至此，再无回头路。
他整个身子突然松弛下来，又向前跨了一步。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抓到杀人凶手。”他提高了声量喊道，“让那些欺负我们的洋人全都死！”
周仙民这一嗓子，震动了整个庙前广场的华人。
悲情与隐忍，是美利坚华人的底色。带着寄人篱下的标签，把对洋人的怒火藏在心里，化为锋利的匕首刺向自己的同胞。
他们也不想这样。
僵持中，老法师再次拎起拐杖，重重敲在了地板上。
广场鸦雀无声。
“第三回，开始。”
打！
必须要打了！
周仙民挺步上前，一手抓住裴秋溟的手腕用力一折，一手顺势夺下手枪。
冰冷的枪口顶在裴秋溟眉间，寒意顺着周身气脉将他的血液凝固。
顷刻之间，态势陡转，在场众人紧张地连眼皮都没敢眨一下，却依然没看清周仙民的动作。
“别以为你赢了。”
话音未落，裴秋溟双手搭在周仙民持枪的手腕，轻轻一用力便把手枪卸了下来。
动作之快，连周仙民都没反应过来。只见两道光影一闪，枪就被人下了。
裴秋溟随手把枪扔向远处。
“用枪算我欺负你。”裴秋溟脱掉了自己昂贵的西装，卷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
周仙民这才发现，自己被他文弱的外表欺骗了。看他充满攻击性的起手式，还有那双令人胆寒的细长眼，明摆着是个武道高手。
“没想到你藏的这么深。”
“我不喜欢动粗，有辱斯文，但今天必须要拦住你。我要救唐人街。”
周仙民将双拳护住下颌：“那就看看咱俩谁能救下唐人街吧！”
以往交手，他都是后发制人，一方面要判断对手的实力，另一方面，他并不想与人为敌。
而现在彻底撕破了脸，他再无顾忌，伸出长臂不断探查与对手的距离，希望找到机会迅速解决战斗。
裴秋溟脚步灵动，左右摇摆着躲避周仙民的试探。
在场众人惊叹两人棋逢对手，满眼期待地盯着广场中央，暂时把唐人街的存亡抛诸脑后。
周仙民抢步先发制人，前手试探刺拳击中了裴秋溟面颊，后手冲拳闪电般跟上，却被裴秋溟闪身躲避。
拳头擦着裴秋溟的鼻尖划过。
双方各自暗叹：好高的功夫。
裴秋溟不甘示弱，挥肘袭来。他精瘦的上肢化作尖刀，颇有攻击性。
好在周仙民反应及时，迅速跳步闪出空间，躲避了凌厉如刀的肘击。
看裴秋溟的功夫路数，很像东南亚的拳种，以速度和击打精准著称。
周仙民不敢小觑，发挥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不断扫踢控制与对手的距离。裴秋溟疲于应付，一时间也打不出有力的反击。
二人僵持不下，场面扣人心弦。
裴秋溟先耐不住性子，高扫腿虚晃一枪，跳步向前高高跃起，抬起膝盖直奔周仙民而来。
顶膝势大力沉，周仙民不敢硬碰，跳步向后躲避。趁裴秋溟落地的瞬间，低鞭腿重击裴秋溟的膝侧。
裴秋溟抬起小腿，用同样坚硬的胫骨防守，两条腿相撞像是铁棍砸在巨石上，发出尖利生涩的响声。
这一下，两人都受伤不轻，只好咬牙强忍。
周仙民正蹬开路，裴秋溟转身回手一肘砸在他面颊上。蓦地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
裴秋溟没打算绕过他，出拳内旋飞去，打在周仙民左肋。正伸出双臂准备箍头顶膝，被俯身的周仙民抓住机会，抱住裴秋溟的大腿。右脚一扫，将裴秋溟砸在地上。
二人缠斗倒地，稍显杂乱地互相抡拳，各自中了几下，迅速分开重新回到站姿起手式。
场边众人窃窃私语，有人惊叹于裴秋溟深藏不露。清楚裴秋溟功夫的人毫不吝惜夸奖，赞叹周仙民武艺高强。
刚刚眉骨被裴秋溟重击后，左眼模糊不清。转瞬之间裴秋溟的利肘攻来，周仙民反应不及。
猛然间想起，他还有个“特异功能”。
轰然，周仙民眼前又变成了定格画面。
裴秋溟周身泛起了淡淡红光，细细探查，就连他呼吸时鼻翼的起伏都被周仙民尽收眼底，连粗重的呼吸声都慢了下来，声如洪雷灌入耳朵。
这感觉太奇妙了。
他不慌不忙侧身躲开裴秋溟的攻击，跳到身侧，一记勾拳猛击对方下腹。
裴秋溟缓缓瞪大双眼，眼里的错愕也成了慢动作。
一记重拳，又接着一记重拳。一连打出了四五拳，裴秋溟眼前已然一片模糊。周仙民满腔邪火无处发泄，把近乎精致的裴秋溟当做撒气沙包，又打出三拳两腿。
咚！
裴秋溟摇摆着飞了出去，撞向了庙前广场的那只破鼓。
砰！
倒地之时，他已经昏了过去。
周仙民低头鹰视，用袖口擦拭浮在眼眶上的血迹。
老法师点点头：“第三回，周仙民胜。”
露天广场上，只能听到众人的喘息声。所有人都面带恐惧地望着周仙民，似乎已经记不起，他如何打飞了裴秋溟。
只隐约记得几道黑影闪过，裴秋溟就像被鹰隼抛弃的猎物，毫无生机地坠落于地。
李广仁和许三倒吸凉气，意识到接下来的唐人街只剩下腥风血雨，再无宁日。
周仙民狼顾四周，满眼杀气。他像一只刚刚酣战过的野兽，意犹未尽地看着自己打下的领地。
他暗自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