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幽静的院落中，正北面的后罩房已经点起了灯。
房间中，一个肤如凝脂，体态婀娜，宛如神仙画卷中走出来的妙龄少女端坐在桌前，低着头认真的绣着鸳鸯。
另一边，一个年龄相仿的丫头正在整理着被褥。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向门口方向看去。
一个娇小身影如兔子般蹿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宝珠，都和你说多少遍了，不要一惊一乍的。什么事就不好了？把你急成这样？”整理被褥的丫头走上前，轻斥道。
被称着宝珠的丫头连忙道：“姑娘，瑞珠姐姐，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呀。”瑞珠不由急道。
“宁国府刚才派人来，说是，说是要退婚。”
“什么？退婚？”瑞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在做针线活的少女缓缓起身，认真的问道：“宝珠，你确信没有听错？”
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被退婚的当事人：秦可卿。
宝珠连忙摇头：“姑娘，绝对不会听错，老爷还问了那人，好端端的，为何要退婚呢？”
“是啊，好端端的，为何要退婚？”瑞珠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那人也没说。”
“老爷呢？”秦可卿问道。
“老爷出去了，要去宁国府弄个明白。”
“唉……”秦可卿轻叹一声，心中很是伤感。
因为她很清楚，对自己这样的人家来说，被人退婚，就更难找一个好人家了。
倒不是她多么渴望嫁进高门大户，只是想着，嫁进一个好人家，以后能够尽可能的多照应一下娘家。
毕竟父亲已经年迈，弟弟又年幼。
眼下，父亲那份微薄的俸禄只能勉强维持家庭的生计，稍微有些病痛就入不敷出，所以自己才主动做些针线活来补贴家用。
如果父亲哪天致仕，日子就更加艰难了，必须早做打算。
其实，秦可卿并非秦业的亲生女儿，因秦业夫妇早年无儿无女，二人便在养生堂抱了一子一女。
谁知，儿子没多久就夭折，只剩女儿，取名可卿，小名唤作可儿。
没想到，秦业五旬之上时竟侥幸得了一子，取名秦钟，但并未因此而冷落养女，一视同仁。
所以，秦家虽不富裕，但秦可卿这些年在这个家享受到了难得的温馨，她将这份恩情深深的记在心里，只希望有一天能够报答。
而作为女儿，既不能抛头露面，又不能科举，只有嫁一个好人家，来反哺娘家了。
贾家的宁国府别的不说，在整个神京城也是难得的高门大户，只要稍微漏一点，就足够父亲和弟弟生活了，还能够想办法给弟弟请一个好的老师。
若是哪天能够高中，这个家就算真正起势了。
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日子都定好了，竟然还出了这种变故。
奈何这种事情，身为女儿家的，根本插不上手，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希望父亲别因此而伤了身体，不然这个家，恐怕就要塌了。
秦业一路火急火燎的来到宁国府，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但顾不得那么多，还是敲响了宁国府的大门。
得知秦业造访，贾珍并没有拒之门外，而是立即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虽然年龄比贾珍的父亲贾敬还大，但秦业在见到贾珍时，还是有些拘谨。
“珍老爷，听说，您要退婚？”
贾珍轻笑一声：“秦大人，我也是成人之美，而且这事对你们秦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秦业有些不明所以，小心的问道：“不知珍老爷此话何意？”
贾珍神色一正，问道：“吏部侍郎常大人，秦大人可有交集？”
秦业讪笑道：“珍老爷说笑了，常大人乃吏部堂官，下官哪里高攀得起？”
“那今天，你就高攀上了。”
秦业更加听不明白了。
贾珍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前两天常大人的母亲郑老夫人造访，言及她的孙儿常公子遇到两位高人，那两位高人算出常公子这两年会有凶险，须觅得一段良缘冲冲喜，方能化解。”
“而且，那两位高人还留下一个谜底。”
“半部春秋，遇水成河；柳树成荫，朗月星光。”
“秦大人可猜出什么？”
秦业一惊：“秦可卿，正是家女的名字。”
“秦大人还是如此的才思敏捷，一猜就中。”
“是啊，按那两位高人的意思，只有秦大人的千金才能化解常公子的厄运。怎么办？我能见死不救，无动于衷吗？”
“竟有这等奇事？”秦业恍若做梦一般。
随即，他又小心的问道：“听珍老爷的意思，您退婚后，常大人会派人来提亲？”
“不然呢？好端端的，我为何退婚？”说着的同时，贾珍长叹一声：“只怪我们两家还缺点缘分，今生不能做亲家了。”
从宁国府出来后，秦业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竟然是常家看上了小女，才让贾家断了亲。
再想到前几天常家派人来提亲的事，他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真应了那句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而作为正经科甲出仕的文官，从感情上，他还是更亲近那些书香门第，更何况是常大人这样进士出身的三品大员，那是做梦都不敢想啊。
现在常大人为了儿子，竟然让宁国府主动解除了婚约，愿意屈尊与自己结为亲家，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老爷，到家了。”经过老仆的提醒，秦业才知道已经到了家门口。
秦业仿佛一下年轻了一二十岁，不用老仆搀扶，就自己从车上下来，然后健步如飞的冲进院子。
宝珠在秦可卿的吩咐下，一直守在前院，看到老爷回来，飞也似的跑了回去，汇报道：“姑娘，老爷回来了。”
秦可卿连忙放下手中针线活，起身道：“快去看看。”
说罢，带着瑞珠、宝珠两个丫鬟一起出了闺房，快步走向前院。
秦业正准备让老仆的女人去将女儿唤来，却是看到可儿已经匆匆过来了。
“爹爹。”秦可卿很是担忧的上前，却随之一愣，父亲脸上哪有丝毫的忧愁和伤感？
“哈哈，我儿是个有福的。”秦业大喜所望的说道。
秦可卿一愣，疑惑的问道：“爹爹此话怎讲？”
秦业反问道：“可儿可听说宁国府退婚的事？”
秦可卿点点头。
“那可儿可知他们为何退婚？”
秦可卿摇摇头。
秦业捋了捋须，意气风发的道：“原来是吏部侍郎常大人看上了我儿，要我儿给他做儿媳啊。”
说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说了一遍。
秦可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还有这种奇事，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看到父亲如此开心，秦可卿的心情也很是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