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强索晴雯（下）
“既是史老夫人召唤，贾大人自去便是。”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常威主动对贾政道。
常威深感这少年的通情达理，连忙对贾蓉道：“蓉哥儿，替我好好招待常公子，我去去就回。”
贾蓉连忙应下。
此时，王夫人从袭人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已经先一步赶到了荣庆堂，并让袭人将晴雯带来。
面对宝贝儿子的哭闹，王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宝玉，此事确因晴雯而起，是她的不对。”
“你不知道，常公子的父亲常大人正准备举荐你父亲任工部郎中，这事情还没定下来，晴雯就招惹出这样的是非。为了这样一个丫头，就要害了你父亲的前程不成？”
大脸宝顿时不说话。
毕竟关系到自己儿子的前程，贾母也不再一心的向着孙子，适时的劝道：“宝玉不哭，晴雯本也不是咱们家的，是赖嬷嬷送给我的，改明儿我再向她要一个便是。”
“不嘛，我就要晴雯……”大脸宝扭动着身子撒娇道。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个声音：“老爷来了。”
大脸宝瞬间浑身一颤，脸色煞白，低头往贾母怀里缩了缩。
贾政压下心中火气，先向贾母行了一礼：“母亲。”
贾母连忙问道：“你可见过了那常公子？”
贾政点点头：“常大人不愧为进士出身，教出来的孩子知书达理。”
“方才在我书房中谈起，常大人不但要举荐我任工部郎中，还准备几年后外放我为学政。”
“常公子今天来，本也是为了结交宝玉的，若一切顺利，自是皆大欢喜。”
“可偏偏这孽障身边就出了这么一个不懂礼数的丫头，真是要坏了大事。”
说着的同时，抬手怒指大脸宝，大脸宝仿佛中了一记六脉神剑一般，当即萎了下来，一声不敢吭。
贾母一惊：“学政？那可是一省的大员，还是像如海（黛玉父亲）那般的钦差，权柄极重。”
王夫人听罢，更是急了。
正在这时，袭人进来汇报道：“老太太，老爷，太太，晴雯来了。”
晴雯款步走上前，并不像其他下人见到主子那般唯唯诺诺。
王夫人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钗亸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顾不得贾母在场，便冷笑道：“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
“瞧你干的好事，今天你敢当众非议常家，明天就敢非议我们贾家。”
晴雯连忙道：“太太，常家坏了东府蓉大爷的亲事是事实，我只是说了几句实情而已，算不得非议。”
王夫人气急：“还敢顶嘴？你个做奴才的，知道什么实情？轮得到你去说？连在我跟前都敢如此，难怪常公子说你不懂礼数，缺管教。”
“去，站一边去，我看不上你这浪样儿！”
晴雯双眼微红的退到一边。
贾政叹息一声：“这哪是什么丫头，分明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王夫人接话道：“这妖精似的东西，就算没有今日之事，这个家也容不得她，免得带坏了宝玉。”
“既然常公子要亲自管教，那就把人交出去，任凭常公子处置。为了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得罪常家，也不值得。”
贾政默然。
晴雯求助的看向大脸宝，但大脸宝只是将脑袋埋进贾母的怀里，一句话不敢说。
王夫人看向贾母问道：“老太太，您看呢？”
贾母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道：“那就随你们的意吧。”
听了这话，王夫人直接对周瑞家的吩咐道：“让凤丫头将晴雯的身契拿来。”
周瑞家的连忙应下，没有多久便带来了王熙凤。
王熙凤感受到了荣庆堂中凝重的气氛，平时善于活跃气氛的她也不敢多话，将手中的一页纸递到王夫人面前道：“太太，你要的身契。”
王夫人看了一眼，确认是晴雯的身契没错，连忙起身来到贾政面前，递上身契道：“老爷，将人和身契都尽快交给常公子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贾政点点头，接过身契对贾母道：“母亲，那我先去了。”
“去吧去吧，别因这点小事让两家伤了和气。”贾母叹息道。
贾政转身出了荣庆堂，王夫人对周瑞家的使了个眼色，周瑞家的走到晴雯身边，轻推了一下她道：“走吧。”
晴雯一转身，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
没有多久，贾政便回到了前院，晴雯则在周瑞家的和几个丫鬟的押送下跟在后面。
得到晴雯，纯粹是意外收获，所以常威见好就收，在与贾政客套了一阵后，就告辞离去。
马车上，晴雯无声的哭泣着，看也不看常威一眼。
常威主动问道：“你为何而哭？”
晴雯不答。
常威又问：“你伤心，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是舍不得贾府？还是舍不得贾宝玉？”
晴雯依然不答。
常威自顾自的道：“哎……呀，堂堂贾府，连你个丫头都护不住，还恬不知耻的说任我处置。”
“你虽然是下人，可好歹也是贾府的脸面，就算要管教，也是由贾府管教，用得着外人插手？”
“这种事情，别说我们常家，但凡要点脸面的都不会发生。”
听了这话，晴雯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王夫人对自己的羞辱和谩骂，以及二老爷和老太太的冷漠。
贾府不是自诩为积善之家，宽柔以待下人吗？自己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而且还是替贾家说的，却遭遇这样的对待，着实令人心寒。
不过，她依然没有吭声。
常威继续道：“我听说，你原本也不是贾家的，是贾家一个成势的奴才送进来的，也没两年，按理对贾家也不至于有太深的感情，何况他们还如此对你。”
“那看来，应该是舍不得贾宝玉那个‘掌上明珠’了，只要笼络住他，以后在贾府不得飞黄腾达？”
“你胡说……”晴雯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
常威一怔，点了点头道：“也对，先不论贾宝玉的身世长相如何，懦弱无能，毫无担当倒是第一。”
“他作为荣国府二房唯一嫡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即便他要天上的星星，贾府都会帮他摘下来。”
“今天的事，但凡他硬气一点，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不会让你一个丫头担下这一切。”
“这等毫无情义之人，傻子才会留恋。”
晴雯默然不语，不知不觉的停止了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