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不想让她失望
东都六区能源塔，塔下是一片非常广阔的园区。
园内同样装载着许多大型厂房，散发着非常浓厚的工业气味，不过相比起园外的花样重工，这里面显然要更整洁更有序。
或也是这个原因，这园区里的安保系统常年不变。
在来的路上，里香小姐除了教李知恩如何扮演好男朋友，同时也给他讲了一些基本情况。
能源塔和中心塔楼的构造基本相同，不过能源塔里的设备都是自运行，所以它的基座大楼以及地面百层都不是办公区，而是逐级递增的辐射禁区。
所以能源禁区中没有生物守备，五十层以上才有机械守卫，百层轮驻一支警备队，以及空中航道中藏有一条增援用的以光通道。
按里香小姐的说法，这条以光通道的穿行速度可以调整到超越光速，实现跃迁般的定点支援，一旦惊动警备队，警备局的后续支援瞬间就能赶到。
除此外，祖一的位置更新确定。
他在辐射区，九十九层。
跟随导航摸进园区后，李知恩第一时间便猫到厂房墙后，他沿着巨大的塔楼往上仰望，很快就看到高处有一个绿色的目标光点，也扫见空中有许多无人机在定点巡逻。
与此同时，厂房之间还有许多协警安保。李知恩通过观察发现，他左眼里的导航光路似乎会根据安保人员的移动而调整，就好像有人在拨动光路，引导他前进或者后退。
——说来，大师姐就爱干这种事。
就在李知恩晃神的时候，两名中老年保安从墙外走过，并传来耐人寻味的对话。
“大早上的就闹闹闹，真是往死里使唤人啊。”
“就是啊，混进一只死老鼠都慌成那样，这地儿要是没了咱哥俩啊，我看第二天准歇逼。”
“这话可别给那小主管听去了，不然第二天准给你开了，然后还阴阳你，‘不就是到九十九层捞了只死老鼠，有什么能耐的？’，怎么样学得像不像？”
“呵呵呵呵，就差一口唾沫拍你脸上了，你说像不像？”
“不过你别说，可能真有事儿。昨儿的转播瞧见没？我听警备队的人说了，那帮核装暴徒似乎就是往咱第六区跑的，保不齐真是来炸这塔的……”
随着对话声渐渐远去，李知恩悄摸着露头，瞪了会眼才敢轻轻呼吸。他本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应该不会紧张，可当心脏提到喉咙眼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做贼心虚。
——难怪七师姐说我做什么都成，就是做不成贼。
李知恩鬼鬼祟祟的左右瞧了瞧，随即走出轻且快的身法，借着各栋厂房的遮掩向能源塔快速移动。
期间，他脑海中不停闪回两名保安的对话，渐渐的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劲，并再次往空中扫了一眼。
关于这个世界的守备力量，李知恩自认还不是很了解，可参考昨天晚上的战斗转播，直觉告诉他这园区的天空干净得有些诡异。
“知道阿祖是往这边跑的，却不见追兵？”
“是有埋伏？还是追兵未到？”
“未到，迟早会到。”
李知恩侧起耳朵细细的听了片刻，却听不到什么特别的风声，也捕捉不到杀意，就在他百般警惕的时候，背上的少女忽然动了动。
她像是闻到什么味道，睡梦中把头扭向李知恩的脖子，有些贪婪的嗅了嗅。
李知恩意识到少女有些反常，同时也被催出些许急迫感：“别着急，就快到了。”
抬眼望去，能源塔的巨大塔身已经近在眼前，但距离塔基禁区还是不算近，而且越往里去，无人机和安保人员的数量也明显增多。
李知恩思量间挪回目光，他盯住左眼里的导航光路，尝试了一下左眼看光右眼看路，然后惊觉这样难度更高。
索性，他合上右眼试着走一段，然后越走越快直至迈开腿猛地加速，在身后掀起一阵掩不去的风声。
有些安保人员听见风声倒也生疑，可当他们循着风过来查看的时候，瞧见的却只有地面上一层随风飘动的细沙。
最终，在和两只无人机的反复拉扯中，李知恩瞅准时机猛窜到塔基底下，结果转头就瞧见边上的维修电梯里站着一名萝莉少妇。
萝莉少妇穿着西装制服，捧着超大杯的奶茶，和李知恩对上目光的时候她还非常淡定，但看到李知恩背上的少女和手里的铁棍，她的眼睛瞬间缩成两个小点点。
“诶？”
“嘘！”
“你你你等等，你是…李知恩？！”
李知恩刚攥紧天石剑准备动手，没曾想萝莉少妇突然认出他来，而且马上就帮他打开电梯的门：“你你你要去几楼，我我带你去？”
萝莉少妇明显慌张得要死，一下子就让李知恩惊疑不定渐生紧张，因为根本没有人跟他说过会有接应。
就在大眼瞪着小眼，气氛逐渐微妙的时候，乔老板的声音悄然响起。
‘不是我的人，但别慌，先跟她上去。’
‘执法局似乎是接到什么消息，鹰小队正在往你那边赶，动作快，上！’
听到执法队追了过来，李知恩再顾不上许多，他连忙登上维修电梯，以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九十九层，多谢。”
“好。”萝莉少妇乖巧的答应了一声，然后从大袖子里抻出小手来，哆哆嗦嗦的摁了个楼层，接着又鬼鬼祟祟的缩回手去，假装淡定的捧住奶茶杯，往嘴里嘬了嘬。
这座维修电梯明显是老东西，锈迹斑斑，上升速度很慢，而且伴随着轻微的晃动，发出‘咯吱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静无声息的窄小空间中，这声音显得很突兀。
渐渐地，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萝莉少妇低着头，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她暗搓搓的想往李知恩这边偷瞄，然而身高相差太多，她挪眼过来就只能瞅见一根扁扁的铁棍。
铁棍不算什么。
但是多年的维修经验告诉她，铁棍是假的纳米涂装才是真的，正常人一般是用不上微科纳米的，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核装暴徒真的要炸能源塔！
想到这，萝莉少妇的嘴巴跟着一扁，眼底的泪花悄悄的就转了起来。
她才刚升职。
她今天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本该是这样的…
边上，李知恩始终目视着窗外，但注意力全都在萝莉少妇身上，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个小东西在瑟瑟发抖，而且想象中的袭击没有出现，外面也听不见有什么动静。
——守备似乎没反应。
——不是埋伏吗？
意识到这有可能只是一场意外，李知恩才稍微松开手里的天石剑，不料他刚把剑尖往下放一点，萝莉少妇便吓得浑身激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马上就带着满满的求生欲看过来：“我我叫柯妮，是是是上面叫我来接你的。”
李知恩一脸狐疑的看向她，仿佛在说，你再装？
萝莉少妇似乎读懂了这个眼神，但话说出口已经收不回去了，她慌张的往后撤了一小步，小嘴儿蠕了半天才开始狡辩：“我…你忘了吗？我我我们我们见过面的，在…在…在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李知恩沉吟了片刻，没有理会。
萝莉少妇见他好像真的在努力回想，心里的求生欲顿时便突破临界点：“想起来了吧？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啦，然后上面就把我调到第六区来，一待就是十几年……”
忽然，她开始假装豁达的讲起了当年的故事。
而电梯才爬升到39楼。
李知恩嫌它慢，眉头便越皱越紧。
萝莉少妇则偷瞄着他的眉头，慌乱之间说的故事也越来越真实：“那会我们才刚结婚，还没那啥呢他就死了，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如果不是上面一直照顾着我，我，我，我可能也见不到你了呜~~”
说着说着，她真的哭了，豆大的眼泪哗啦啦的掉。
李知恩瞧她怎么擦都擦不停眼泪，心里却生不出半点同情，因为二师姐跟他说过，哭着骗你的女人才最可恶。
二师姐当时说的是大师姐，李知恩被大师姐骗习惯了就觉得没什么，但现在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渐渐的他便拉满了警惕，全神贯注的进入战斗状态。
终于，电梯在萝莉少妇的哭声中停到一面密闭的厚铁墙前方，乔老板的催促同时传来：‘这位置是死角没有监控警报，用我给你的切割器，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李知恩心知时间紧迫，也不想花时间鼓捣什么切割器，他反手扯碎纳米涂装拔出天石剑，闪现的寒光狠狠掠过萝莉少妇的眼睛，随即在墙上切出一个极平整的方框。
轰！
足有三十厘米厚的辐射墙，被李知恩一掌轰开。
啪嗒——
萝莉少妇手里的超大杯奶茶，脱手掉地。
就像是挨雷劈的瞬间顺道见了鬼，萝莉少妇整张小脸上糊满眼泪鼻涕加口水，却还是藏不住她渐变惊恐的表情。
她看着削铁如泥的天石剑。
她双手还保持着捧杯的动作。
她蠕着小嘴想尖叫。
她看到李知恩抓过来的大手，她马上呜咽着捂紧嘴巴，她渐渐地双脚离地，然后咻的一下，被丢到墙里去。
“不想死就憋着！”
得益于以往在山上的穷练，处于战斗状态的李知恩异常干脆，他紧随其后的跃入九十九层，反手就将背上的少女抓下来兜到臂弯里，同时捡起趴在地上的萝莉少妇，一步前冲，掠起身法。
瞬间，萝莉少妇感觉自己挂在一辆雷车上，迎面而来的风压得她五官变形，猛冲进肚子里的空气仿佛携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呛得她眼泪鼻涕飙个不停。
与此同时，九十九层的内部景象交替闪现，李知恩脚步不停的打量战场环境。
只见整片巨大的空间中充满颜色斑驳的辉光，各种各样的能源设备或整齐排列或胡乱堆叠，正在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它们彼此连接着比手臂更粗的管线形成复杂盘错的天然路障，迫使李知恩在身法中不得不穿插一些小轻功，甩得萝莉少妇像人形挂件似的到处乱飞。
“哇呜！”
“不要！会死！”
“求求你！”
“呜啊好险！”
“呜呜呜要尿了啦…”
在萝莉少妇半死不活的喘息中，李知恩跟随导航光路的指引越动越快，最终从众多管线中穿透而出稳稳落地。
霎时，周围的视野变得开阔，空气中的腐蚀性也明显翻倍增强，一股格外辛辣的灼烧感通过鼻腔撕裂进肺部，让李知恩皱起眉头，连忙抬眼往前看去。
正前方，一根巨大的圆柱体伫立于塔楼中心贯穿上下楼层，湛蓝色的能量光透过地面网格向上映射出片片奇特光辉，照亮逐级上升的空中梯道。
梯道上正有机械卫兵在巡逻，李知恩当即抽身藏回暗处，并跟随光路转头望去，看见不远处藏在能量箱里的目标绿光。
“阿祖。”
顾不上多想，李知恩贴着墙快速移动，他来到这只能量箱后方，立马就瞧见箱子上一块被切开后又合上的铁片。
咵嚓——
李知恩左右放下少女和早已虚脱的萝莉少妇，并将这块铁片轻轻揭开，而后便被眼前的一幕惊住心神。
能量箱中，阿祖就像睡着了一样，紧闭的眼睛里却在往外流血，斑驳的仪器光辉映照在他的身上，照出他破碎的左肩以及血肉模糊的全身伤势。
沉默中，乔老板的叹息轻轻传来：‘辐射加剧了伤势恶化，他走不了了。把人留给他然后离开，或者…’
或者什么，乔老板没有说下去，但是她的余音未绝透着一股溢于言表的不舍，李知恩大概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带上祖一一起走，但就目前的状况来说显然不现实。
李知恩沉吟了许久。就像乔老板说的，他已经把人送到，工作已经顺利完成，但是祖一的状态和他预想的有很大出入。
“不行啊，你这么睡着可不行。”
“不然就是我输了。”
好不容易征得师父同意，好不容易代表玉池山来闯敌阵，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李知恩忽然感觉自己一身狼狈，心里也浮现出非常强烈的念想。
——如果就这么看着他死掉，就算完成了任务也绝对称不上如意，事后更无颜面对师父。
思量间，剑锋再度出鞘。
在萝莉少妇万般惊恐的目光中，李知恩面无表情的将剑锋架到手腕上，像个沉默的疯子，狠狠割开自己的大动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