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走
荣福像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了，看到荣立和小妹还在睡觉，就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走到厨房，姐姐已经在烧火准备早餐，母亲刚好挑水回来，荣福走到母亲身边，顺手帮着母亲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然后想要接过母亲手中的扁担，说道：“妈，你歇会，剩下的水我来挑吧。”
爱英却并没有将扁担递给荣福，而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柔声说道：“不用了，你在你长恩阿公干了这么久的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是多休息会吧，家里有我在，还有你姐帮衬着，这点活还是不用你来做的。”荣福笑着说道：“长恩阿公让我回家一趟，就是想让我回家帮忙做事的，而且这段时间以来，我也做习惯了，一天不做点什么事，就在家里歇着只会让我浑身不自在，你就让我来挑吧。”爱英看了看水缸，又看着荣福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无奈地说道：“你看水也挑的差不多了，最多只需要再走两趟，你如果实在没事的话，就去砍点柴，帮着你姐做饭去。”
荣福听母亲这么说，连忙道了声好，就跑去找柴刀劈柴去了。爱英看着荣福现在这干劲十足的样子，心底感到十分欣慰，孩子长大了，至少之后我不用总担心荣福的以后了，家里祥娥也快到适婚的年纪，荣立现在也会帮着家里干干活了，只是相对荣福来说，荣立想得少，这孩子心思单纯，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想到这里，爱英摇了摇头，挑着水桶向外走去。
一家人吃过早饭，爱英和荣福去菜园子里除草，荣立则被老太太悄悄地带到阁楼上吃糖果去了，祥娥则在家里带小妹。荣福杵着锄头，眯着眼看向慢慢上升的初阳，清晨的阳光不会太晒，村里人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出门干农活，尽量赶在中午太阳当空之前把该干的干完，如果没有一次性做完做好，就等着下午太阳稍小的时候再来，如此一来，一天也就很快过去，却也感觉这一天很是充实。荣福看向正在除草的母亲，说道：“妈，除完草之后，还要干什么吗？”
爱英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草也除的差不多了，你去一趟厕所，舀两桶粪过来，待会还要给菜施肥。”
荣福应了一声好，随即将锄头靠着篱笆放好，就向着厕所走去。到了厕所，荣福拿过靠在墙上的长柄粪瓢，提着专门盛放粪尿的空桶，走到粪坑边上，荣福用粪瓢推开用于蹲便的厚实木板，随即将粪瓢放进粪坑里面，在每个空桶各舀了半桶左右，然后再将木板归位，这才用扁担担着粪桶出了厕所。出厕所后，走到旁边的小溪，荣福又用粪瓢舀了一些清水倒进粪桶内进行调兑，舀到差不多八分满，再用粪瓢搅动几下，这样粪尿就会稀释一些，才不会将菜给浇死。
荣福将长柄粪瓢放回厕所，随手在附近种的南瓜藤上摘了两片南瓜叶，扔在粪桶的水面上，荣福这才挑着两桶粪尿往菜园子的方向走去。
爱英很快就将剩下的杂草全部除完，便用手杵着锄头边休息边等着荣福挑粪过来。没过多久，就看到荣福慢慢地往这边走来，不由得想起荣福第一次挑粪的糗样：那时荣福因为装的太满，又没有用叶片盖一下，导致走的时候扁担一上一下的晃动，粪桶里的粪尿直接就飞溅到了荣福的脚上、裤腿上，想到这，爱英没来由的感到无奈，这孩子当时如果听句劝就好了，亏得自己在旁边苦口婆心这么久，他硬是听不进去，才会出现那种状况。
荣福将粪桶平稳的放在菜垄之间，看见母亲拿着粪瓢过来，就自觉的让出路来，退到一边，默默看着母亲将粪水泼到需要浇肥的菜上面，不觉的想起之前的窘迫，爱英瞥了一眼荣福，笑着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记得啊。”荣福一脸苦笑：“妈，你就别笑话我了，那时候不是不懂吗，你看，今天我不是就没有弄的满身都是吗？”“人啊，总是要撞到南墙才会知道后悔，当初我跟你说该这样做、该那样做，你不是还嫌我唠叨吗？”爱英继续调侃道。
荣福被说的没有脾气，便索性用锄头横放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木柄上，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看晒谷坪旁边的李子树。爱英见荣福没有动静，就停下手，顺着荣福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荣福应该是想要去摘李子，便说道：“这里也没你啥事了，你把锄头拿回去，然后去玩吧。”荣福如获大赦，回了一声好，就拿起两把锄头飞也似的跑回家里，一到家，就发现弟弟也刚好到门口，就问道：“怎么了？”
荣立轻声地说道：“哥，给你。”随后荣立悄悄地从兜里拿出两颗糖来，荣福摸着弟弟的脑袋，笑着说道：“我不吃，你吃吧，就当帮我吃了。”荣立还想说什么，荣福又接着说道：“去摘李子不？”荣立点了点头。“那你等会，我洗了锄头，放到阁楼上就带你去。”荣福说完便拿着锄头跑到小溪边，将锄头放进水里，用手搓去上面的泥土，然后再放在水里提溜了几下，就扛着锄头上了阁楼，将锄头放好，转过身，就看到老太太气冲冲地走到自己面前：“你个要饭的，前世投胎的饿死鬼，居然跑到我房间里偷吃的？看我不打死你！”说完，便扇了荣福一耳光。
荣福被打了一耳光，顿时也是气上心头，泪水也开始在眼眶打转，回应道：“对，是我吃的，怎么了？”说完，荣福气呼呼的盯着老太太，老太太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又伸手想打荣福，被荣福躲掉，荣福后退几步，噙着泪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偏心到了极致，你之前讨厌我爸，恨不得我爸早死，现在又想要打我，你是想以后没人给你送终了吧！”说完，便不想继续和老太太纠缠，转身往楼下走去，老太太恶狠狠的说道：“你个没爹崽，你爸死了，你干脆也去死得了，滚回你的新市去，我曾家没有你这个人！”“好！我走，看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死的时候谁给你送葬！”说完，荣福便气冲冲的跑出了家。
荣立本来在楼下等着自己哥哥下来带他去摘李子，听到楼上的争吵声，便急忙跑到楼梯口，刚到楼梯口，看到姐姐也在，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到哥哥气冲冲的从楼上跑了上来，好像还哭了的样子，喊了一声哥哥，却没有得到回应，哥哥更是像没看见自己一样径直的跑了出去。看到荣福这样子，祥娥对着荣立说道：“你去问一下阿婆发生了什么事，我去找妈过来。”说完，祥娥便转身往菜园子的方向跑去，荣立便往楼上跑去，刚上去没几步，就听到老太太的碎碎念：“这畜生偷东西偷到我头上了，真是养不听话的白眼狼......”听到这，荣立大概猜到了什么，顿时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大声嚎哭了起来，老太太一听是荣立在哭，连忙小跑过来想要把荣立报道楼上，被荣立一把推开，见荣立只顾着大哭，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爱英也听到了争吵声，但是隔得较远，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马上又听到大女儿祥娥的呼喊：“妈！你快过来！荣福跑出去了！”爱英一听，顿时心里一紧，连忙扔了扁担，大步向家里跑去，跑到祥娥身前，爱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荣福怎么了？”祥娥看着母亲急切的样子，又想起荣福跑出去时一脸委屈的样子，顿时眼泪奔涌而出，哭着向爱英说道：“阿婆好像打了荣福，然后两个人吵了起来，然后荣福就跑出去了。”祥娥刚说完，爱英便听到荣立的哭声，连忙又跑上楼，看见荣立一边大哭一边推开老太太抱他的手，老太太则一边哄一边想要去抱荣立，爱英连忙跑到荣立身前，荣立一看是母亲来了，一把抱住母亲，啜泣道：“妈，哥哥生我气了。”
爱英看了一眼老太太，将荣立抱着绕过老太太上了楼，到了楼上，爱英问道：“荣立，到底怎么回事？你哥怎么了？为什么要生你气啊？”荣立啜泣道：“我......我看阿婆不给哥哥姐姐糖吃，我就偷了两颗糖果，准备给哥哥，但......但是哥哥他没要，阿婆以为是哥哥偷的，就和哥哥吵起来了，然后哥哥就跑出去了。”说着荣立从兜里拿出了那两颗糖果，爱英听荣立这么一说，顿时是又气又恨，一把抓起糖果扔在地上，看着老太太，说道：“妈，你之前厌恶我，跟你几个妯娌一起排挤我，我不怪你，但是今天，就为了这么一件事，你就把他骂走，我跟你讲，如果找不回荣福，我就回新市找我娘家人和吴家人一起来找你曾家讨个说法，我儿子还是不是你孙子！”
爱英便带着祥娥和荣立下了楼，独留老太太一人呆滞的站在那里。到楼下后，爱英对着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去荣福经常去的地方找找，看他在不在那。”说完，爱英急急忙忙出了门。两个孩子想了想，祥娥说道：“我去抱妹妹，我们两个一起去学校附近找找看。”
爱英边走边在思考荣福常去的地方，但荣福平常比较调皮，学校到家这一带，他在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到处乱跑，要不就是在河边捉鱼、逮螃蟹，要不就是带着一群小伙伴东游西串，要不就是跑到山上寻寻野果，或者会去一处僻静的地方躺着睡懒觉，所谓关心则乱，一时间紊乱的心绪和不知从何找起的无力感让爱英感到格外的担忧与后怕。她记起之前跟村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听说隔壁村有几个孩子被拐子给拐跑了，一家子急的死去活来，最后就连报警也没用，孩子他妈直接就疯了，他爸每天也是喝酒喝个不停，不断的责怪自己没有看好孩子......
爱英边走脑子里就一直被烦乱的思绪影响着，眼泪疯狂的涌出眼眶，不觉的有点头晕脑胀，站立不稳起来。不远的观兰看见爱英走得有点晃晃悠悠的样子，赶忙迎了上来扶住爱英，问道：“嫂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爱英站稳身形，看着观兰，就好像是看见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着观兰的手臂，问道：“观兰，你刚才就在这里吗？有没有看见我儿子从这边经过？”
观兰说道：“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你的，刚才我看见荣福气冲冲地从我家门前经过，我问他去干吗，他没有回我，我还以为你和他扯皮了，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这样，你先跟着我去我家一趟，我帮你叫人一起去找，你看这样可以不？”听观兰说完，爱英犹豫的开口道：“观兰啊，你说荣福这孩子会去哪呢？他不会真回新市去了吧？这傻孩子啊！”观兰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荣福这孩子很听话，而且荣福也不大，应该跑不了多远，庆生叔家有单车，我们先去他家，让他骑单车去路上找找看，然后再去大队找人手一起在附近找找。”
爱英听完，连声说道：“这样好，这样好。”说完便和观兰往庆生家快步走去。
很快，两人就到了庆生家门口，观兰对着门内喊道：“庆生叔在家里不？”里面也很快回应了一声，庆生也走了出来，笑着问道：“观兰，爱英也在啊，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观兰把事情的经过跟庆生说了一遍，庆生听着观兰所说，面色也严肃了起来，说道：“最近可是听说有拐子在隔壁村拐孩子的事情，不行，我现在马上走，你们也赶紧去大队，找人一起找。”听庆生这么一说，爱英流着泪，握住庆生的手，说道：“庆生叔，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