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速之客
翌日
青瓶村,深山。
“咳咳咳,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就确定一个死尸的身份,需要花这么久吗!?”
陆程即便用衣袖捂住口鼻,可那股尸体腐烂后恶臭味,还是一个劲的往脑子钻。
“……确定了,这就是秦久的尸体!”
良久,一名差役才站起身来说道。
随着差役的站起,陆程眼角余光瞥到了地上那具尸骸,下一刻胃海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他在刑房待了三年,历经大大小小近百起事件,见到的尸体超过千数,可也从未见到如此恶心的尸骸。
山中野兽将能啃食的地方都啃食了一遍,形成一个个血坑,再加上几日的小雨,山中潮湿,剩下的烂肉被水侵蚀得一片一片。淡红和醒目的惨白交织在一起,若不是身上破烂的衣服能勉强辨认出个人形,恐怕陆程都会避开不见。
“秦久的尸骸竟然在这……尸骸在此,那杀人者,定在近处!”
“你们几个,将尸骸抬到县衙刑房。再来几个人,随我去查一下周边的村户。”
……
清水镇。
十几辆马车踩着晨曦,溅开青石板上的晨露,缓缓驶出了城。
车上映着县衙的标志,所以无论是樵夫渔民盗徒麻匪,皆躲至一旁,唯恐避之不及。
而原本从青瓶村逃到清水镇的难民,却有胆子跪下拦车,求着官爷能大发慈悲,让他们搭个便车,回到青瓶村。
车夫严词拒绝,甚至挥起了手中的长鞭,作势要打。
见状,难民们顿时炸了锅。
“你想干什么,衙门打人啊!还有王法吗!?”
“我们是从青瓶村来的,妖灾过后一分钱都没有了,这十几日都是吃山里的果实树皮活着的,我们就想搭个便车回村吊唁,这犯哪条大乾律法了!?”
“是啊,我刚才好像还看见,车里有青瓶村的人了,怎么他们能坐上马车,我们为何不行?”
马夫被这些话吵得心烦意乱,马鞭狠狠甩下,厉声喝道:“都给老子滚远点,没看见这是县衙的车吗?你们竟然敢拦,找死!”
车上的梁辰逸蹙起眉头,毕竟他自己就是从青瓶村逃难来的,此刻见同乡人要被打,不免心中燃起一股火气。
他刚想站起身,却被林渊按住了肩膀。
“林兄,他们可是我们的同乡,都是青瓶村的人,今日来此,定然是手中无钱,想要搭车回村吊唁。”
梁辰逸忙说道。
林渊轻轻点头,“是这样没错。可你若是上前制止了,这群难民们只会变本加厉。再者说了,我们这是衙门的车,若是其他难民知道,县衙愿意拉人回青瓶村吊唁,城里的难民会蜂拥到县衙门口的。”
见梁辰逸沉默下来,林渊语气稍缓,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道:“而且,出城马车几十辆,为何偏偏拦你我这辆?”
梁辰逸一时语塞。
林渊脸色变冷,“你没听他们刚才说吗,说见到青瓶村的人在这马车上,说得就是你我。你再看他们,虽然蓬头垢面,可脸颊并未消瘦,足见并非是吃不起饭的难民。”
“此次拦车,怕是想借同乡之便,省钱罢了。”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高声喊道:“我认得你,林渊,你现在进了衙门发达了,就忘了你刘姨了!”
“梁辰逸,我是你二叔,小时候抱过你哩!你出来看看二叔吧。”
“我们就是想回村,大人们行个方便吧。”
林渊和梁辰逸充耳不闻,这些难民叫了一阵,很快便在马夫的鞭子下跑开了。
“呸!都是一群刁民!欠抽!”
马夫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赶忙驱赶着马匹,跟上了车队。
一路颠簸,总算到了地方。
青瓶村村口。
刚跨下马车的林渊从村口望向村内,大半的房屋已经开始了重建,不少百姓趁着白事还没开始,便带着砖石修补自家屋子。
村口的东头,落着一处高台,一群人正围在高台上。
见县衙的人来了,他们便走了上前,嘘寒问暖。
“林渊,你来一下。”
张长恭招呼一声,林渊赶忙过去。
“这位是包工头,这位是先生。这位便是我刚刚跟你提起的,林长河的儿子林渊,负责悼词。”
张长恭相互介绍。
林渊抬眸看去,那包工头生得膀大腰圆,脸上挂着憨憨的笑,他负责白事的所有人力调度。
一旁的高瘦老者便是先生,先生是敬称,负责白事的各个流程。
先生操着一口干哑的声音,嘱咐道:“等辰时一刻,事便开始。林渊,等人都到齐了,你便上台,念完悼词,我便烧黄纸摔铜盆,抬棺入墓。”
“悼词一事是重中之重,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切记切记。”
林渊脸色凝重,深深点头。
就在几人商议诸事细节的时候,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你就是林渊吧?有件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
林渊转头望去,是个身着官服的关头汉子。
“何事?”
“这里不方便细说,你且随我来。”
关头汉子仿佛没看见林渊身上的官服,高声倨傲。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甲字班的陆程啊,怎么?又在帮你主子做事?”
一旁的张长恭见清来人,顿时出言讥讽。
秦家他惹不起,可秦家的狗要是敢跑到他面前犬吠,他就要瞅准机会,狠狠扇一巴掌。
路程眼中闪过一丝忿怒,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张班头,我看你是在班头这个位置待上瘾了吧,什么事情都想掺和一脚,你记住了,秦班头能把你从刑房管事的位置拉下来,就能让你从班头的位置上再拉下来!”
林渊闻言,有些惊奇地看了张长恭一眼,压在心中的一些困惑也顿时解开。
怪不得张长恭一直和秦家不对付,原来曾经高居刑房管事,结果被那秦云天用某种手段拉了下来。
需知,在大乾的地方县衙中,刑房的地位超然,刑房总管有时候甚至能和知县平起平坐,比刑房总管低一级的刑房管事,说是县衙中的二把手都毫不为过。
仕途被断,便是死仇了。
见这边出事,众人纷纷跑来看热闹。
其中虽有和秦家不对付的班子,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就趟这浑水,于是皆作冷眼旁观状。
但张长恭手底下的申字班,算上梁辰逸一共六人,坚定站在张长恭身后。
“此次白事,可不关甲字班的事吧?我告诉你,辰时一刻就得准时开始,林渊身负大事,可没有时间配合你们。”
张长恭道了冷声道。
路程平日里嚣张惯了,整个刑房中,除了在秦云天面前不敢说话,其他面对每一个人,他都是鼻孔朝天。
如今见众人都与他作对,更是怒火中烧,手已然按住了腰间的刀。
正在此时,有一小吏急匆匆跑来,附在路程耳边,轻声念叨了几句。
路程脸色变化不停,终究放下了按刀的手,转头对着林渊,道:“我调查了所有人,你是最有嫌疑的。既然你现在有要事在身,我也就不急了。”
“张长恭,你要保着他是吧。等事一结束,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惹了秦家是什么下场!”
“我们走。”
说罢,他便带着手下的人,朝一个方向急急奔去。
“班头,这甲字班的陆程找林渊,所为何事?”
一事停歇,梁辰逸不禁好奇问道。
张长恭冷哼一声,道:“还不是因为秦云天那儿子秦久,半个甲字班的人都被秦云天出去找人了。”
梁辰逸摩挲着下巴,低声嘀咕道:“不过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这秦久竟然仍未见到踪影,属于奇怪。”
“咳咳。”
林渊轻咳两声,道:“眼下,白事才是最重要的。先生啊,您说我站在这好,还是再往后退一步好?”
众人如梦初醒,顿时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