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气象
舟车劳顿一月终于到了新家，薛舜元刚整顿好，便悄悄将为首照顾薛盛文的几个婆子当庭打死，其余的管事丫鬟找个人牙子统统发卖。
旁人见状也只知发卖一事。只是有一个管事是那柳姨娘的同乡，求到了她那里。最终薛舜元还是因为柳姨娘松了一口气，又因为他是个管吃食的主事，便只打了十大板，逐出门去。
正逢新任期，新气象。薛舜元在上任交接完成后，并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在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日子里带着全家上下，正房大娘子陆氏和二子四女以及陆氏肚里那个浩浩荡荡一行人来给薛老太太请安问好。
进了仁寿堂，众人依次坐下，再各自行完礼。等王妈妈上完茶，薛舜元开口道：“母亲，这新屋住的可还舒服？倘若不行，儿子叫人再来修整。”
薛老太太手持青篦扇，看着下面的儿子媳妇，笑呵呵开口：“此屋南北通透，雍州又是天气炎热，将门屏大开，正好解热。倒省了这些丫鬟们费时费力扇风。”
陆氏适时接过话，“只要母亲开心就行，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只盼望着能侍奉在您左右尽孝，也不让外面说我这个当媳妇的不知礼数，家中风气不正。”说着她斜眼瞧对面的薛舜元。
薛老太太拿着杯盖抚了抚水面上漂浮的几片茶叶，低眉道：“我素来喜静，这以后的请安便免了吧。这样我省力你们也不用费时。”
薛舜元这时也言辞恳切道：“是啊母亲，莫说晨昏定晓来向您请安，就算是让我们时时端茶倒水，也是我们这些做儿女该做的，不然就是儿子不孝。也该让这些小辈常来看您，这样才不至于坏了一家和亲情。”陆氏见状也在一旁附和着。
薛老太太看着两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日日请安就免了吧，媳妇你肚子也是一天天大了起来，更应该保重身体，以后每便每三日来请安一次就好了。其余时间就好好管家养身体吧。”
她缓了缓看向安坐在薛舜元旁边的稳重少年，眉目清朗，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书卷气，“大哥儿，下个月就该去岳麓书院读书了吧，一应行礼可准备稳妥了？”
“回祖母的话，孙儿已经收拾妥当了。”
薛怀瑾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回话。这少年鼻梁高挺，身姿如松，一袭淡绿色揆袍，腰间系了一枚和田祥云纹佩。站在那里不卑不吭。薛老太太看着面前的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哥儿这些年来真是越发沉稳，有你祖父当年样子。”
薛舜元听到这话，也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他最满意的就是这个儿子，做事说话沉稳的不像是一个少年，老成持重。
几人又依着怀瑾的求学闲聊了几句，渐渐扯到大姐儿再过几年该议婚事，又扯到家里几个小的，等明年开春家里请位老学究教养几个女儿读书，顺带带着小的跟着几个姐姐一起读书识字。
直到午时，薛老太太发话招呼众人用饭。席间薛家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没人开口讲话，直至用完午饭。
吃罢饭，这今早的请安便是完成了，众人向薛老太太请辞后便各回各院，各找各妈。
薛幼青正待返回自己的院子，（家中女子十三岁时便会单独开辟一个院子，自己管自己院中事务。)却被张妈妈叫住，“大姐儿，老太太请您回去一趟，她有话要给您说。”
薛幼青入了房中见着薛老太太坐在床边，走了过去握着她的手坐在旁边。
“祖母唤青儿是为何事。”
薛老太太看着她不说话，只是招了招手，不一会儿，几名丫鬟婆子有些吃力地抬来两个大箱子。
“这是我当年陪嫁的一部分嫁妆，这两箱一箱是各式金银珠宝。”
说着便让人打开，只见箱子里亮灿灿一片，映着两人脸庞发光。“这些是经由匠工精心打磨的宝珠，共有多少颗我也不记得清楚，这是一对古董珍珠翡翠手镯，”薛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又一个珠宝。
“这是银鎏金点翠镶宝花簪，还有这个金花丝镶嵌盒。”薛老太太从箱子中拿出这个盒子，“它从我闺房时便一直留我身边，今日就给了你罢。”
薛老太太不等身旁幼青开口，便挥手示意打开另一个较小的箱子，里面也是一些金银珠宝，翡翠琉璃，但在上面还有一沓厚厚的地契。
“这是我陪嫁时的地契，当初你祖父突然离世，家中没有一丝准备，为了保住你父，我当时便当掉送出不少珠宝以及地契，这还是有你大祖父的帮助才能剩下这些。”
“现在也就剩这一点了，我从中拿出大头给你作为奁产。不管你父亲母亲为你备了多少嫁妆，那都是他们的事，我老婆子给你是我的事。”
话落，薛幼青便红了眼眶，她抹了把眼泪，扑向薛老太太怀中，嚎啕大哭：“祖母，青儿舍不得您，青儿不想离开您。青儿不想成婚，还想继续在祖母膝下承欢。”薛幼青说到这里已是哭的稀里哗啦，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不停哽咽。
薛老太太慈爱的看着怀里的丫头，一只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好啦，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哭鼻子。”
说着又叹了口气，“做女儿家的哪能不成婚，这世间道理，总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违背了那便是离经叛道，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生死无依的境地，还是得要找个好夫婿，生个儿子，这才是你以后日子的立身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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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后。寅时三刻，正逢日夜交替之际，但偏偏灰云玷染了湛蓝，细碎纹理宛如水墨在空中留下浓厚的一笔，似是压着人喘不过气。此时薛府内灯火通明，下人们神色匆匆。
水榭居，陆氏屋内不时有丫鬟婆子端着一盆盆血水进出更换。薛舜元此时正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面带忧虑的看向紧闭的房门。仁寿堂内，薛老太太手持佛珠，紧闭双眼，嘴中默念着佛经。